21岁的丹尼尔•帕迪拉是普林斯顿的明星学生。用一位教授的话来说,“他将成为他这代人之中最优秀的古典学者之一。”然而,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早、以这样的方式成名。他的大照片,上了“华尔街日报”头版。他的故事,不仅仅是因为他优异的学业,更是因为他是个非法移民。他以一种最为戏剧化的方式,凸显了美国在对待非法移民上的难局,也反映了非法移民能够在美国获得什么样的机会。
4岁非法移民美国
1989年,年仅4岁的丹尼尔随父母从多明尼加来到美国。她的母亲当时正处于怀孕期,而且因为患有糖尿病综合症,胎儿的存活有相当的危险。为了在美国得到治疗的机会,一家人用6个月的非移民签证进入美国。随后,丹尼尔的弟弟顺利出生,全家决定留下。但是,由于申请移民没有结果,没有工作,丹尼尔的父亲于1993年只身返回多明尼加。丹尼尔的母亲为了孩子的前途,执意留下。
一家人先在一位朋友家的地下室住了两周,但地下室管道破裂,只好迁移到无家可归者收容所。丹尼尔的弟弟因为是美国出生,享受公民待遇,一个月可以领取42.5美元的食品券,同时享受医疗保险和例行的体检。每次体检,当母亲的就把大儿子也带上。等小儿子看完,就拿出10或15美元来,央求大夫给大儿子也看看。大夫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丹尼尔的记忆中,他们一家被毒品贩子、暴力、和肮脏所包围。他生活中唯一的亮点,就是读书。美国的法律规定给任何生活在美国境内的孩子提供义务教育,于是丹尼尔上了中国城里的一家小学,而且很快赢得了阅读竞赛第一,奖金50美元。他把这笔不可思议的财富全用来买了书。
1994年,一位叫Jeff Cowen(杰夫•卡文)的29岁的犹太摄影师利用业余时间到纽约贫民区给穷孩子讲艺术课。他碰到丹尼尔时,丹尼尔非常温文尔雅地和他打招呼,并一口气背出了多明尼加的各种资料,从人口、主要作物,一直到国民经济总产值。卡文印象深刻,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卡文带丹尼尔和他的弟弟看电影,到游乐场玩,并很快成了他们的教父。
丹尼尔也不愧是一个读书种子。他9岁时,在无家可归者的收容所发现一本脏兮兮的旧书,讲的是古代的雅典,这一下子激发了他对古典文化的兴趣。10岁时,他已经沉浸在索福克勒斯,古代欧洲史和美国史的世界中。在卡文看来,丹尼尔对恶劣的社会环境有一种天生的免疫力。不管身边有什么毒品贩子,犯罪团伙,他都可以置之不理,进入书的世界。你给他买玩具,他也没有兴趣。他只知道要书。
这位卡文先生其实来历不凡。他祖父是曼哈顿的著名金融家,本人从小在最精英的私立学校Manhattan’sCollegiate读书。这也是甘迺迪总统的母校。这样的贵族学校,一年下来费用惊人。但是,这些学校基本上都有这样的信条:不能让贫困挡住英才的道。
卡文把让丹尼尔进这样的学校读书作为自己的使命,不仅安排人给丹尼尔补习数学(因为这是丹尼尔的弱项),而且多次和母校联系疏通。终于,丹尼尔被录取到7年级并获得全奖。卡文和丹尼尔一家看着录取通知书热泪盈眶。
就这样开始了现代版的灰姑娘故事:一个无家可归者的孩子,进入了贵族的“城堡”和“宫殿”。他要体面地出入学校,甚至到住在曼哈顿豪华公寓的同学家里参加上流社会那种奢侈得让人头晕的晚会。但他坐地铁回家时,就要提前几站把领带和学校的标志收起来,免得引起人家注意,被打被抢。他特有的社会免疫力,为他在这种贵族与无家可归者的世界中周旋时保持着惊人的心理平衡,学业突飞猛进。在第一学年结束时,他已经成为班上最有人气的学生。到了9年级时,他被选为班主席。同时,他掌握了希腊文和拉丁文,法文也非常流利。他的希腊文和拉丁文的作文,至今还是该校学生的范文。作为一个雄辩家,他还赢得了参加全国辩论冠军赛的资格。该校虽然精英,但能赢得这样的荣誉的学生,还是凤毛麟角。
到移民局自首?
接下来,他面临着更难的关口:上大学。虽然非法移民的子女在美国接受义务教育是有法律保障的,但上大学则另当别论。这里的关键,是一个钱字。美国大学以高学费、高奖学金著称。穷孩子可以得到大笔财政资助完成学业。但有一条:你必须有合法身份。这样一来,丹尼尔和联邦政府、州政府的奖学金全都绝缘,只能靠私人奖学金读书。好在他被普林斯顿看重。人家是私立学校;财大气粗,可以不用政府的钱而给他全奖。但是,他是外国学生,按法律必须回国办签证。他只好告诉校方:我一旦回国,就别想再回来。这等于向人家交代了自己的非法身份。但是,普林斯顿这次是知法犯法,故意不过问他的身份问题。用录取部院长的话说:“他就是来自月球,我们也录取他!”据说普林斯顿录取了几位身份不合法的学生。
丹尼尔不负众望。他第一年的学术表现,就使得他赢得了新生头等荣誉奖。这个奖在1100个新生中只有一个,可谓普林斯顿的千里挑一了。他还应邀到附近一所社区大学讲授“伊里亚特”和“奥德赛”。和其他在普林斯顿研习古典文化的学生不同,他不敢离开美国一步,从来没有到过雅典。不过,他一个奖、一个奖地赢,最后终于赢出了麻烦。
今年2月,他赢得了到牛津大学读书的两年奖学金。这个奖学金声誉卓著,难以拒绝。过去的得主,包括现在普林斯顿的伍德罗•威尔逊学院院长和哈佛大学法学院院长。这就把他逼到了墙角:如果接受这笔奖学金,他离开美国后至少10年之内无法再入境;如果放弃,他将丧失他事业中的一个最重要的机会,可能永远无法看到雅典,也可能毕业后也无法在美国找到合法的工作。思前想后,他终于决定到移民局自首。同时,他迅速为自己募集了1万美元的律师费用。丹尼尔说,普林斯顿的教授和Manhattan’sCollegiate的校友都为他慷慨解囊。另外,他的几位女同学主动提出和他结婚,以帮助他解决合法身份问题。但他都拒绝了。他的律师将根据法律上“极端条件”的条款为他争取身份。因为他父亲在他4岁时基本就抛弃了他,回国后只回来访问过两次,偶尔有些联系。他自己则专心准备毕业论文。
丹尼尔的故事,以最极端的方式体现了美国社会在对待非法移民问题上的分裂。因为法律规定任何在美国生活的孩子都有权享受12年的义务教育,大量非法移民的子弟在美国的中小学读书。仅今年一年,就有65000名非法移民的子弟将从高中毕业。根据州的不同,许多移民还能享受若干社会福利。有10个州,包括加州、德州和奥克拉荷马州,帮助非法移民的孩子在高中毕业后能上得起大学,包括容许他们按本州居民的学费上州立大学(美国的州立大学,本州学生的学费比外州学生的学费便宜一牛左右)。当然更有一些私立大学,像普林斯顿那样录取并资助非法移民的子弟。1990年,加州在共和党州长的领导下通过法案,取消了许多给非法移民的社会服务,被视为治理非法移民的先行之举,可能会有其他许多州效仿。但此举激怒了拉美裔。过去他们很少投票,经此一事却开始政治觉醒,纷纷走向投票站,不仅使加州成为民主党的“死党”,而且使拉美裔选民成为和黑人一样重要的政治力量。于是很少有政治家敢触犯非法移民的利益,就连共和党内部也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严重分裂。
另一方面,许多反对非法移民的人指出,非法移民不仅抢了美国人的工作,而且抢了合法移民的位置。许多非法移民,比合法居住在美国的外国人享受着更优越的待遇。这样一来,等于鼓励大家犯法。非法移民之风更会愈演愈烈。丹尼尔也正是在国会为非法移民案打得难解难分,举国都在为此示威游行的节骨眼上一举“成名”。
丹尼尔当然有理由乐观,他精明地把球踢给了美国。他的教父卡文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的未来在于教育。丹尼尔就是凭这个奋斗出来的。难道我们要把自己培养出来的这么优秀的人才送给外国吗?”丹尼尔的经历,正体现了美国社会相容并包的优良传统。乃至他这样一个最边缘的人物,将掌握西方最核心的文化价值的解释权。如果现在再把他拒之门外,他可以日后在牛津、剑桥当个教授。美国等于自己毁掉了自己的社会和文化成就。文章来源:【看中国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