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是四川仪陇人,比毛泽东大七岁,比周恩来大十二岁。他本是蔡锷手下的一位师长。中共成立不久,朱德就亲自去见陈独秀,请求加入共产党,被陈独秀严词拒绝。后来他出洋留学,在德国柏林遇见周恩来。周恩来想从内部瓦解国民党,就介绍朱德参加了共产党。朱德于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在江西南昌作祟。随即被国民革命军打败,落荒而逃。一九二八年四月,朱德带着包括陈毅在内的一千来人跑上井冈山。此后,朱德就成为毛泽东的搭当。毛泽东是孤生独死的人,人和鬼都难近。只因朱德和周恩来能够委曲求全才得与毛泽东同事几十年。尽管其间也有矛盾,但最终还是没有彻底翻脸。可见朱德的为人较为随和,也无夺占九五之位的野心。
朱、毛相见,寒暄过后,分别坐在一张方桌的两边。两人纵论天下大势。江青摆上了酒菜。毛泽东越饮越精神,越谈越得意,就模仿三国的曹操和刘备“煮酒论英雄”。
“朱总,你看蒋介石这人怎么样?”
“蒋介石名中正,但是他为人办事却不公正。他时时刻刻都反对共产党,就不公正嘛。他又不公正对待手下部队,偏爱黄埔系将士,不善于驾御‘杂牌军’。他知道共产党想推翻国民党政府,可是又轻视共产党的力量。老蒋迟早会被我们打败。军界人物,冯玉祥还算一条好汉。据说冯治军很严,对下级军官常用军棍打屁股,对高级将领亦随意呵斥。冯玉祥和张之江、薛笃弼、韩复榘等部属通电话,往往一言不合,冯即对着话筒喝一声‘跪’,部属虽在千里之外,也不敢不跪。等冯玉祥骂够了,气消了,才喊一声‘起身’,对方才敢对着电话机慢慢站起来。老冯把他的部属训练得像牛马一样驯服,若无一套本领决难做到。润芝先生你说是吗?”
毛泽东笑道:“老蒋不算英雄,冯玉祥就更谈不上了。冯是有名的‘倒戈将军’,为人反复无常。清末,他任旅长。袁世凯称帝,他受封为‘男爵’。冯玉祥曾随段祺瑞在马厂誓师,后来叛离皖系投靠直系。一九二六年九月,冯在五原誓师宣布加入国民党。一九二七年四月,张作霖在北京绞死李大钊。冯玉祥下令他的西北军披麻挂孝,借此讨好共产党。他为了得到苏联的枪炮,不惜把妻儿留在苏联作人质。冯玉祥打老婆比鄙人还厉害。他的发妻就是被他生生踢死的。此人居心叵测。日后君临天下者,必非此人!”
“靠近我们的阎老西,在山西颇有政绩。此人文武兼备,似胜冯玉祥一筹。”朱德看着毛的脸,等待毛的回答。
“阎锡山为人圆滑,擅长察言观色,看风转舵。他的部将傅作义就深得主子的真传。阎锡山之才,治省则有余,治国则不足,非英雄也!”
“广西的李宗仁和阎老西相比,又算哪一个好些呢?”
毛泽东面露不肖之色:“李宗仁是一介武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他胜过阎老西。若论在政坛上纵横捭阖,则他不如老阎。李素有问鼎之心,和蒋介石互相猜忌,面和心不和。他算不上大英雄。不过我们要利用他与老蒋有矛盾这一点,各个击破,来动摇国民党的根基。”
“哦,我想起了,那个在西安受我们挑动捉蒋介石的张汉卿,听说已被国民党软禁。他倒是一条汉子。如果他在西安,可以把东北军拉过来。”
“张学良是倚仗他老子张作霖出名的。他的几十万军队是老子留下的家底。平心而论,他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日军占领东北,他率几十万大军一枪不放退回关内。不过,他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发动‘西安事变’使共产党绝处逢生,自己却身陷囹圄。作为报答,我们可以把他当作英雄来宣传。说他当年一枪不放就丢弃东北,是蒋介石命令他不抵抗而丢的,张学良是替蒋介石受过。虽然历史事实不是这样,但是我们可以这样宣传,使国人把仇恨发泄到蒋介石身上,有助我们推翻老蒋。”毛泽东一边说一边盯着朱德,想从朱德的脸上找到赞赏的表情。
朱德默默地听着。他转过脸看着墙上的中国地图,以避开毛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他说:“差点儿忘记了,你的湖南老乡唐生智……”
毛泽东把手一摆,打断朱德的话。“唐生智投身北伐不外是梦想日后‘黄袍加身’。一九二六年八月十四日,蒋介石在长沙阅兵,按辔徐行,检阅广西第七军后,巡视湖南第八军。霎时军乐齐鸣,号声大作。蒋的坐骑受惊,大嘶一声,前蹄高举,接着逞野狂奔,抛蒋落地。唐氏即据此断定老蒋北伐凶多吉少,即使能逾越第七军,也过不了第八军这一关。北伐还未完成,唐氏反骨已露,拥兵自重不听号令。这样的人,不但蒋介石不信任,就是我们也不能信任。”
“广东的陈济棠就更算不上什么了。”朱德随口提出陈济棠,想听听毛对陈的评价。
“是的。陈济棠志大才疏,野心勃勃。乃兄陈维周笃信堪舆、命相、占卜之术。维周暗中看蒋的面相,断定蒋氏难过一九三六年这一关。陈济棠深信乃兄之言,于是心怀异志。他密谋广东独立。谁知被蒋扼杀,胎死腹中。陈氏碌碌之辈,不足挂齿也。”
朱德说:“那么天下莽莽,仿如无物矣!”
“非也!旷世奇才就在眼前。”毛用手指指朱德,又指指自己:“天下英雄,唯老朱与老毛耳。但愿玉阶兄与我携手合作,将来打得天下,屈兄坐第二把交椅,如何?”
“天下事很难预料,不过我会尽力而为。如果日后共产党真的得了天下,那时我也老了,愿效魏晋的‘竹林七贤’,功成身退,匿迹林泉。除此则别无他求矣!”
两人酣饮,至晚方散。朱德回去后,心想:“老毛今日邀饮,把我抬为天下第二。此人一向争强好胜,毫无容人之量。莫非不能容我?不过我不同他争权夺利,量他也不会伤害我。”毛送朱走后亦叹道:“天无二日,一山藏不得两虎。我先点破你的奸雄面目,使你知道我已有戒备之心。量你也不敢同我争权夺位。你想仿效‘竹林七贤’,我却想做‘扬州八怪’呢!”
朱毛两人讨论的多是武将。其实国民党内还有一群勾心斗角的政客。胡汉民自恃跟随孙文多年,处处以孙文的正统传人自居。可惜本人只会背诵《三民主义》。汪精卫有埋炸弹炸摄政王的光荣历史。但是他的过人之处也仅是发一些慷慨激昂的言论以哗众取宠。这两位国民党元老一看局势恶劣就离国。一俟有机可乘又回国争权夺利。邵力子是“三朝元老”。清朝科举,他高中举人。孙文反清,他加入同盟会。一九二一年,他又厕身共产党。后来在莫斯科中山大学还娶了一个共产党员为妻。邵的政治态度暖昧,立场宛如墙头草。国民党得势,他就归附国民党;毛共打赢了,他又臣服毛共。邵力子十足似五代的冯道:有官当就行,管什么梁唐晋汉周。还有那个章士钊,也是邵力子一类货色。芸芸杂杂的一群寡廉鲜耻的政客充斥国民党内,涣散了国民党的组织,削弱了国民党的力量。他们时刻萦怀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抛于脑后。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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