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1月27日讯】一看这标题,读者诸君心中肯定疑窦丛生:提前八九个小时释放你,你还不乐意,还说人家是把你“撵”出监狱的?在《冤上加冤的六天冤狱》中,你不是说,在两年冤狱的基础之上,你又被冤枉多关了六天,现在,你又说提前释放了,是搞错了,还是蹲大牢蹲傻了?
别急,且听鄙人一一道来,各位便知吾言不谬。
判决书上,我的刑满日期不是2007年9月14日吗?按照正常的情况,我出狱的时间应是当日早上八九点钟。要想提前八九个小时出狱,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听说的行情是,得有点门道、手腕之类的才行。我不能搞那种名堂,更不想因此委屈妻子去求人,人家什么时候放我,我就什么时候回家吧。妻子会见时也早和我打了招呼:“从里到外,我给你买了一套红色行头——不管你信不信,到时都得换上再出去,图个吉利吧。”又特意瞩我:“即使他们好心提前个把钟头放你出去,你也要在这里等着我。我一定要亲自接你走出这个鬼地方,我没有来,你没有换上新衣裳,你就暂时不要出去。”
9月13日上午十点来钟,监室门开了:李元龙,带上你的账本,结账。
我不是明天才刑满吗,怎么今天就结账呢?我问。“明天我要参加一个职称考试,所以只有提前为你结账。”看守说。
回到号室后,同室的人们都围上来,说:“没见过第二天放人,今天就结账的。都是当天结账的啊,怕又是有人搞你的什么鬼名堂吧?”
我说:“今晚一过十二点,我就有可能被提前撵出看守所。也好,别人为此还得求情送礼呢,能提前与亲人团聚,不管怎么说,也是件好事吧。只可惜,我妻子的一片好心,只能被辜负了;特地从外地赶来的我的亲兄弟、新老朋友等,也只能扑个空了。”
下面是我当天下午五点四十分写下的日记:
下午四点半钟,正和某某某下象棋呢,看守某某某在上面问我:李元龙,东西多吗,收好没有?明天一早就要回家了,应该早点收好才行啊!
我东西不多,也收了一下的。我冲上面说:谢谢关心了!
接着,同号室的某某某被叫出去了一小会。回来后,我问他被叫出去干什么。他说,是会见律师。我心里有些感到奇怪:他几天前才见过律师,今天怎么还会见律师?会不会是……?
我心里涌上一股义愤伴随着不安的情绪。我对同室的人们说:今晚,我笃定要被提前撵出看守所!
站在放风室里,我故意大声武气地对隔壁号室我曾经的一位室友喊话:“某某某,种种迹象表明,今晚一过十二点,我就要被撵出看守所。你一定要记住,今晚我无论发生了什么意外,都是有人搞的鬼,你可得为我把信息传出去、为我申冤那!”
以下,则是我9月14日晚上写的日记:
完全就如预料中的那样,今天凌晨刚过几分钟吧,某某某又在上面叫起来:“李元龙,你的释放时间到了,我们现在就放你出去,让你早点见到亲人。”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又没人来接我,我怎么回去?等天亮再放我吧。我赖在床上不动。
嘿——说放你就得放你,你还没有坐够?快起来办手续吧!看守不依不饶,不容我不起来。
我一再请求看守们给妻子打个电话,说妻子图吉利,要来接我,要我换了她给我买的新衣服才能走出这里。但他们显然有所不便,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给我打电话。
走出第一道高墙,走进看守所值班室,我已见到“老熟人”等国安在值班室外游来荡去。我以不屑的口吻对看守们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吧,他们这是在干一桩光明正大的事吗?保护国家的安全,多么神圣伟大的事业,正大光明地干啊,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小偷小摸地搞?这与伟大光荣正确、与和谐社会沾得上边吗?”看守们说:“算了算了,不要讲这些了,反正马上就回家了,回去后多多挣钱、好好生活吧。这个社会,就这么回事了!”
走出值班室,一个过去我采访过的公安向我走过来。
你调国安了?我问他。
没有。他答。
没有?那你来干什么?
我们过去就认识嘛,知道你今天要出来,我是特地来接你回家的。
哦,那就谢了。
国安们说,他们“特地”开了车来接我出狱,准备一直送我到我的住房楼下。我马上说:我不坐你们的车,深更半夜的,我知道你们会把我拉到哪里去?明说,我不信任你们。出租车钱我开得起的,我会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有个国安听了,边不由分说地往大门外跑,边说:我给你叫出租车去。
出租车一进来,我就迎上去,背了他们问司机:他叫你把我拉到什么地方去?
答曰:他说你让去哪里就去哪里啊。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他们没说,我也没必要问。
上车后,我借过驾驶员的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喂,我是李元龙,我已经被放出来了,现在已在出租车上,正往家赶呢。
妻子大吃一惊:天那!怎么现在就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好吗,你有危险吗?
我说:我很好的,应该没什么危险。详细情况等会再给你们说,你们到楼下来接我吧,我一个人拿不完东西。
我回头看看,国安的车紧跟在后面,并一直将我护送到了楼下。
除了我妻子,我兄弟,我的老朋友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或到楼下接我,或在家中等着我。经介绍,我这才知道,几个陌生人都是我坐牢期间一直关注着我的人,他们多已被划入“敌对势力”范围。另有几个老朋友知道我已出来,连忙从被窝里爬出来,赶来庆祝我的出狱。
日思夜想、度日如年地盼了整整736天,终于,我与我的亲人,与我的新朋老友们重聚了。
我给刚到外地读大学才十来天的儿子打电话,告诉他,我已出狱、身在家中了。儿子睡意朦胧、颇为吃惊地问:这是什么时候?怎么现在就出来了?我只好哄儿子:找熟人帮的忙,那种鬼地方能早一分钟离开,谁也不愿多呆一分钟。
老朋友、老同学,还有早知道我刑满时间、已在我之先出狱的“牢友”,整个早上都在打电话给我的妻子:喂,我们在看守所前等了好久了,怎么不见李元龙出来,也不见你们来接他啊?
别等了,他已在凌晨零点刚过就回家来了,你们来家看他吧。每接到一个电话,妻子都如此对对方说。
新朋老友一听我竟然已于深更半夜被提前撵出了监狱,无一不对我这种出格的出狱方式感到愤愤不平而大惑不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未免也太鬼、太不正常了吧?
心明眼亮的人士说:不要忘记了,这是个特殊的时代,这是个特殊的制度。在这种时代和制度之下,不发生这样的事,那才是不正常的,那才是奇怪的!
白纸黑字的巍巍宪法、法律都要踩在脚下,遑论无形无影的区区天理人伦。但我深知,这不能全怪国安先生们,他们只不过是一只只小卒子,有一只大黑手,无时不刻不在把他们往前,也是往地狱里拱呢。背骂名的是赤膊上阵的小卒子,得益处的是峨冠博带的黑老板;平时摸头拍肩夸小卒们忠诚敬业,特殊时刻丢卒保车,小卒们如果有独立思考能力,如果能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和扮演的角色,他们也会为自己感到可怜、可悲的。
2007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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