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回到他的住所福禄居。王光美问：“姓毛的叫你去说什么？”刘少奇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没说什么。只是我向他辞职。请求他批准我去延安或回湖南老家种田。尽快结束文化革命，使国家少受损失。”刘少奇怕爱妻伤心难过，又安慰她说：“到那时，我同您采菊东篱，放牧南山，其乐也融融。”王光美听丈夫说出这样的话，一阵心酸，不禁伏在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刘少奇也太天真了。毛氏夫妇绝对不会让他安然终老。一月十八日，刘少奇家中的电话线被切断。他再也不能和外界任何人通话联系了。

一九六七年四月一日，《人民日报》发表文化革命小组成员戚本禹的文章。题目为《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戚本禹的“杰作”也经过毛泽东多次修改后才发表。在戚文的煽动下，中南海的“红卫兵”于四月六日对刘少奇发动第一浪冲击，冲入他的住宅指责他卖国。四月十日，王光美被几千名清华大学的“红卫兵”拖去清华园斗争。她被强迫穿上丝质旗袍，丝制长袜，高跟鞋，脖子上被挂上一条用乒乓球串成的“项链”。清华园那群“红卫兵”，确切地说是暴徒，对她推推搡搡，指指戳戳，呼呼喝喝。等清华园那群暴徒戏弄够了，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了，才放王光美回去。

江青出点子给清华园的暴徒尽情羞辱王光美。她的妒火源于一年前。王光美随刘少奇出访南亚三国。南亚天气炎热。访问期间，王光美穿旗袍，戴项链。这样的打扮惹得江青妒火中烧：“我是中国第一夫人，却不能出国。你老公是我老公提拔的。今日小人得志，竟然在老娘面前耍威风。臭婆娘，你等着瞧！”时过一年，江青终于等到了发泄妒火的机会。

四月十四日，刘少奇在他的住宅的外面墙上贴出一张大字报，对戚本禹文章中的诽谤进行答辩。刘的大字报贴出仅几个小时，就被人撕下来了。刘没有答辩的权利了。

一九六七年五月，用笔杆子杀人的姚文元又抛出一篇杀人杰作《的要害是背叛无产阶级专政》，把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说是反动的，是大毒草。不用说，怂恿姚的文章“出笼”的背后黑手又是毛泽东。毛氏是不讲修养的。他也喜欢使用没有修养的人做打手。如果全国人民都讲修养，毛共就无法推翻合法的中华民国政府了。“文化革命”也搞不起来了。

中南海原是封建时代的皇家园林，水陆合计约一千五百亩。其中有两个小湖泊，一曰中海，一曰南海，面积共约七百亩。元朝叫西华潭。清代称太液池。近世才依照蒙语呼为中南海。一九一二年中华民国成立，窃国大盗袁世凯就选此地为总统府。其中的南海瀛台岛是清末慈禧太后囚禁光绪皇帝的地方。一九四九年毛共篡夺政权之后，这里又成为毛共群丑争斗逐臭之地。

一九六七年七月十八日，毛泽东匆匆离开北京，躲到武汉。因为他知道北京中南海就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不说，自己也觉得尴尬啊！

毛氏一走，中南海的大戏就开场了。中南海院墙内外有两个场面。院外是江青和陈伯达煽动几十万“红卫兵”往中南海的大门里冲。“红卫兵”高喊“誓死揪出刘贼”，“刘少奇滚出中南海”的口号。中南海有五个大门。“红卫兵”不冲击作为正门的新华门。也不冲击东墙的南长安街八十一号门。因为该门离丰泽园菊香书屋最近，怕惊动蜷伏在那里的巨蟒。“红卫兵”只冲击中南海的西门、西北门与北门。那一个大门告急，门卫就电告周恩来。周恩来就立刻赶来劝退“红卫兵”。外面的江青和陈伯达一看见周氏出现，就立即低头掩面跑到另一个大门去煽动“红卫兵”冲击。那场面是够滑稽的了。院内刘少奇夫妇被中南海的“红卫兵”强迫弯腰曲背站着接受斗争。刘少奇的几个子女也被强迫参加批斗会，目睹他们的父母遭受凌辱。“红卫兵”不准刘少奇答辩。刘一开口，“红卫兵”就用语录本敲他的头，砸他的嘴。时值酷暑，刘少奇大汗淋漓。他掏出手帕擦汗，当即被人挥拳打落。刘氏汗如雨下，被斗争两个多小时。末后，“红卫兵”揪住刘的头发牵着他到处跑。跑厌了，再把刘的头按到地上。看“红卫兵”整人的神气，仿佛他们拖着跑的不是毛共的“国家主席”，而是燕山脚下的一头绵羊。傍晚，刘少奇被押回前院办公室隔离看管。他的妻儿也被一一隔离，不准互相见面。

一九六七年八月五日，是毛泽东《炮打司令部》发表一周年的日子。“文化革命小组”把几十万人召集到天安门广场。“打倒刘邓陶”、“揪出朱陈叶”(“朱陈叶”分别指朱德、陈毅、叶剑英)的口号声震耳欲聋。中南海大院召开“批斗刘邓陶大会”。

毛泽东的女儿李讷当时二十七岁，也站在人群的前面充当急先锋。刘少奇和王光美被“文革小组”派来的人押上批斗台。这是对刘氏夫妇的第六次批斗，也是最残酷的一次。刘少奇的几个子女也被押来观看批斗。“红卫兵”揪住刘少奇的头发把头尽力往下压。刘少奇的腰几乎弯成九十度角，双臂被强行拉直向后伸。这一招式叫“坐喷气式飞机”。江青坐在批斗台的藤椅上，俨然是王母娘娘。她指使“红卫兵”头目质问刘少奇：“刘贼，你为什么反对毛泽东思想！”刘少奇平静地答道：“‘毛泽东思想’这个名词是二十多年前我在延安整风时首先提出来的。我绝对不会也从来没有反对过‘毛泽东思想’。”他的话刚说完，“红卫兵”就吼道：“你放屁，你抵赖！”接着就是一阵巴掌劈头盖脑地打来。刘少奇跌倒了，鼻孔流血了，牙缝出血了。鼻孔的血流入口里与口里的血和合在一起，再从嘴角流淌到两腮，一滴滴地滴到批斗台上。刘少奇的几个子女表情麻木地站在台下的最前排。他们眼中有泪，但不敢流。江青、李讷和陈伯达坐在离刘氏夫妇七八米远的地方。他们一会儿看看刘氏夫妇，一会儿望望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得意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幕。江青咬牙切齿地说：“前年年初呵斥我，拒绝我进政治局的那股气焰失落到什么地方了！”江青的声音不很高，周围又很噪杂，李讷知道母亲的话刘少奇没听到，就将站在不远的蒯大富扯近身旁：“你去质问刘贼，为什么要反对我父亲！”话一出口，她觉得这样说像是报家仇，泄私愤了，又马上补充一句：“为什么要反对毛主席！”蒯大富是清华大学三年级的学生。

一九六六年以来就充当反刘的勇士。他把李讷看作皇室公主。“公主”的话理应奉为圣旨。蒯一个箭步冲到刘少奇身边，大喝道：“刘贼，你说，你为什么要反对毛主席！”刘少奇瞪着蒯大富说：“我从来都没有反对毛主席，只是在工作上有过意见分歧。”“你顽固，你狡辩！”“打倒他，搞臭他！”“揍他，绞死他！”一片吼喊声把刘的答辩声淹没。七八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对刘拳打脚踢。刘的右腿被踢致重伤，无法站立了。两个大汉站在他的两边，架住他的两腋。刘一开口说话，旁边的“红卫兵”头目就举起《毛主席语录》本猛敲刘的头和脸，大声斥道：“不准放毒！”如此批斗了两三个小时，刘少奇和王光美才被押到会场一角。“红卫兵”又逼他两夫妇向两幅“红卫兵”画像鞠躬。刘少奇这时已经鼻青脸肿，右腿重伤，脚上的鞋早已被人踩掉，只穿着袜子。刘少奇一瘸一拐地跳回办公室。他回想刚才的情形，怒不可遏，就拿起伪《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朝桌上一拍：“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你们怎样对待我个人，这无关紧要。但我要捍卫国家主席的尊严。你们这样做，是在侮辱我们的国家。我个人也是一个公民，为什么不让我讲话？宪法保障每一个公民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破坏宪法的人是要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的。”江青当晚打电话给毛泽东，把白天批斗刘少奇的详情报告夫王。说刘仍很顽固，把刘回到办公室大发雷霆，引述宪法的事也讲了。毛在电话中笑道：“我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请你把今日的批刘录像带送来给我看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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