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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艺术

【京剧欣赏 】《百草山》

王大娘打出手技压全场

《百草山》有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别名,一个叫《百鸟朝凤》,一个叫《锯大缸》。大家可能觉的奇怪,《百鸟朝凤》听起来很典雅呀,《锯大缸》就未免太俚俗了。事实上,这是因为这出戏同时呈现两个世界,简单的可以说成下界与上界。现实世界是下界,在这里,补锅匠轱辘与王大娘吵了一架,在另一个世界–上界(现在大家通称它是“异次元世界”)却引发一场神仙与妖怪(武旦)的大战。用下界来命名是《锯大缸》,用上界命名就是《百鸟朝凤》。

这个手法大家现在也不觉的陌生了,有许多小说与电影,都在发挥这样的题材。例如日本小说家村上春树就喜欢描写两个世界的对照,来创作他的小说,如“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海边的卡夫卡”都是这种带着神秘性质的小说。



锯缸匠轱辘(林声勇饰演),沿路快乐的唱着柳枝腔自娱。

村上春树的故事情境,反映现代人在现实里的失落感,因此想从另一个世界去找寻自己失落的东西;上下求索,试图打开内心被阻塞的状态。《百草山》的情境,则大异其趣,是热闹“喧天”的从地上扩展到天上。地上一件补缸的纠纷,牵动成天上的一场大战。不要小看人与人的矛盾,有时会形成天大的风暴。元杂剧有出“张生煮海”的戏,张生在海边架锅煮水,却将整个大海煮成沸腾,使得海龙王不得不出面求饶。

现代物理学“混沌理论”有所谓的蝴蝶效应:小事扩大,可能祸及全球。这并非空想,例如医学人员预测侯鸟身上的禽流感,“肯定会”引发人类大量的死亡。



轱辘(林声勇饰演)锯好坑再用小铜钉铆住破片,图为他正用锤子将铜钉钉牢。



王大娘(游山铃饰演)拿着旱烟袋,与轱辘(林声勇饰演)讨价还价。

昔日中国人的想象力,既幽默又通达。天上地上可以倒过来讲,天上一场大战,在地上表现出来的好象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补缸)。这种乐观性,遍及人与人的应对中,当拂逆来时古人特别能忍耐:甚至打斗中也不激动,还能发展成武术,把凶事变成喜事,武打成了舞蹈。

《百草山》最先上观音大士,说明要收伏那只禽鸟(王大娘),然后分成地上的《锯大缸》、天上的《百鸟朝凤》二条线去进行。



观音大士命大鹏金翅鸟、孔雀、白鹦鹉(代表三种不同鸟的脸谱)、率领诸天神鸟,围攻凤凰。

《百鸟朝凤》明明是鸟与凤在争斗,可是在仙界里,却成为有秩序的舞剧(武剧)。朝原本是朝廷的礼仪,庄严隆重,却被借来形容武艺的切磋。“朝”这个字用得相当的巧妙。

《锯大缸》中,轱辘与王大娘是买卖的关系,少不了讨价还价的争执,王大娘却能把自己的旱烟借给轱辘抽,还许诺完工后做面给轱辘吃。人际之间都能为他人着想,不像共产党搞阶级斗争、阶级仇恨,人性中宝贵的亲切与温暖丧失殆尽。戏中的仙界,神将与武旦开打,神将也礼让武旦,暂时凝住不动,等着武旦缓缓暖身,舞台上的短暂静默空间,制造了特别的效果:在紧凑中故意放松,其实也是有意调整观众的紧张情绪,并明显的突出一张一弛的气氛。以上这些细节都可看到古人的细腻用心。

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呢?哲学上常把这个世界当成那个世界的影子。比如柏拉图将我们这个现实世界看的不值,说它不过是那个完美世界的一个差劲的影子;现实世界是傀儡,受形而上那个世界所操弄。

村上春树把两个世界视为平行的关系,看似不相干,却互相能把思想投射到对方去,因此有时会产生交错的震动。在接触的瞬间,两个世界同时产生改变。小说中的人物常在寻找那个接触的“入口点”,在那里做改善,从而解决了现实的困境。

那么《百草山》是如何看待这两个世界呢?看起来似乎也有上支配下的关系(观音大士在主导这个事)、也有互相投射出现“入口点”的关键时机(例如轱辘借着补缸而出现在王家庄)。最厉害的就是它有实际的技艺来表演,柏拉图与村上春树偏重在观念上的思索,主角得是一个“思想家”,京剧却用社会上从事实际技艺的人物,表现各行各业的门道,由技艺所需下的功夫,生出真正的高下之别,暗示两种技艺的精粗,产生两个层次不同的世界。



凤凰(武旦游山铃饰演)与孔雀–孔宣激烈争斗。

戏里演示两种技艺:轱辘巧妙的“锯大缸”技艺(现在几乎已失传),与武旦令人目不暇给的“打出手”–掷枪踢枪,身手不凡的精湛武艺。

锯大缸是从啄玉技术发展出的一种补碗、捕缸的手艺活儿,一把弓带动金钢钻(坚硬的高碳钢制成),用它在瓷器上钻坑(这个动作称为锯),再用小铜钉铆住两块破片,回复原本的样子。钻坑的力道要掌握好,太过就穿孔过去。操作的诀窍就是要很小心,不能有疏忽。轱辘因为偷看王大娘的美色,结果把活儿给搞砸了、功亏一篑“砸了锅”。



凤凰(武旦游山铃饰演)与孔雀争斗中。

武旦的打出手,又称“踢出手”,俗称“过家伙”,是武旦为主角所谓神怪斗法的武打套数,枪飞在空中,神来神去的。亟需专注冷静,一不留神,枪就掉地上了。一个武旦要经过长时间的魔练才有办法做这种表演,等到年龄稍为大一点,反应慢了又不好表演了。每看全无失误的打出手演出,间不容隙,真会感觉“此曲只应天上有”,赞叹其不可思议。



台湾戏曲学院京剧团,武旦游山铃表演精彩的“打出手”。

在京剧中《百草山》用的是特别的曲调柳枝腔,柳枝腔来自山东的柳子戏,以唢呐托腔伴唱,滴滴答答,有种直爽的快乐感,仿佛走到哪就感染快乐到哪(这个调子明朝就有了)。挑担兜生意的锯缸匠轱辘,沿路唱着柳枝腔自娱:“一个鸡蛋两头光,肩挑起担子走四方,今天不往别处去,一心要上王家庄。….”在路上还唱了一段十二月歌,把人的一生用十二个月来比拟,“一月出生、二月….、十一月得了个‘冤孽病’、腊月一命就见阎罗。”滑稽单纯,常人却没人能逃的了这个铁则。

轱辘不留神把缸敲破了,王大娘说什么也不饶他,轱辘完全败给了王大娘;在天上王大娘(凤凰)很骁勇,却败在众神将之手。那么在常人社会里的获胜,在天上可能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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