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8月2日
这个城市已经非正式地实行戒严。各机关学校已经用栅栏围起来,并没有门岗。已婚的人被严格禁止与家人见面,否则就有被捕的危险。两人之间的私人交谈也明显地担有风险。
很多”罪恶昭彰”的人奉命待在他们工作的地方,因为监狱里已人满之患。
各个组织之间的联系,要通过康生情报局的特别通讯员。
到处都有对揭发出来的人”进行改造”,对即将被揭发的人拼命说教。毛泽东承认,他把这次运动看得”特别重要”。
延安党的领导机关和行政机构的活动,都取决于毛泽东的情绪。只要他觉得累了,任何工作—会议,甚至重要的报告—都被取消。
1943年8月6日
国内是一片欢乐景象—礼炮齐鸣,祝贺我们红军的节节胜利。莫斯科在昨天庆祝了奥勒尔和别尔戈罗德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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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奇正在对中共各领导机构的人事进行调整,这个做法一定是得到毛泽东同意的。
康生局里的工作人员,有百分之八十承认自己是搞间谍活动的。
入夜,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延安及其近郊。听不到一点声音,没有笑声,没有灯火。
方才我走出窑洞,俯视山谷,只见漆黑一片。没有听到太平沟卫兵的脚步声和口令,但每条道路都有卫兵巡逻。
1943年8月7日
考虑到毛泽东对我和我的同事抱有敌意,我决定公事公办,要求毛泽东接见我一次。
中共中央主席很快就答复我。他邀请我去,但要我单独去。
他还是在平日那间屋子里接见我。他让我坐在为贵宾准备的皮椅上,端给我一杯茶。他笑着开开着玩笑。在互相寒喧以后,他问我是听了谁的话着手对政治和经济问题进行研究的。我回答说,我的文章还远远谈不上是什么研究,我只是想丰富我的知识,能对中共正在进行或即将实行的经济改革有比较清楚的了解。然后我说,从1928-1938年这一段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特别是遵义会议的重要性(它的进行情况,代表们的发言,等等),在党的文献和历史著作中都没有得到充份的反映。
毛泽东问我,我这样做是根据莫斯科的指示还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再一次告诉他是我自己想做,因为我对一些具有重大政治和社会意义的事情确有兴趣。
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他说:”好吧,我将亲自负责来说清一些主要问题。我想我是惟一能在这方面帮助你的人。好吧,可以。”他提议我们立刻就开始工作。我拿出笔记本,还没准备好,他就口授起来了。看得出来,毛是习惯于发指示和作口授的。
我记下了工作的计划以及开始要叙述的问题。
毛懂得如何进行工作。在不出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就研究中应该着重谈什么,不应该谈什么问题,扎实地给我上了一课。
我想想提我自己的计划,但他甚至连听都不听。
他的全部论点的实质就是:”我是这些大事的主要参加者,是见证人,我是最好的评判人。”
接着,他规定了一个务必遵守的条件,即我写完的文章必须经他过目,都要由他签上名,从而使文章具有真实性,使其意义更为重大,等等。换句话说,我必须在他的严格控制下进行写作,否则他就拒绝帮我阐明一些问题。
这一切看来颇为幼稚,但我除了同意,别无选择。
中共中央主席想把党及其发展情况、党内思想冲突等问题,都由他亲自来谈。而我则只能从他那里了解事实以及对事实所作的解释。这时,毛明确表示,我不得去跟旁的任何人讨论这些问题。他甚至说,他要就此提醒每个同志,不经他同意,不得跟我进行任何商讨。
这完全不是开玩笑。中共领导内部关系的本质已经一清二楚,就是,大家都必须严格服从中共中央主席。
当提到关于红军的组织和发展问题时,他表示要给我上堂课。他专横地把其他材料来源说成是”不合适的”和”有毒的”。在这件事情上,毛也不准我跟其他任何人进行讨论。
在我们分手时,毛泽东说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谈话。我得一个人来。他说我用不着译员阿列耶夫帮忙,因为我的中文很好了,能听懂所有问题。毛说:”旁人只会打扰我们的工作。”
话说到这里,还没有完。他开始吹捧我,同时,暗示他不信任我的同志们。我表示感到惊奇。毛竟反对我的意见,态度之粗鲁和生硬,使我猛吃一惊。毛几乎喊叫着告诉我说,在延安,谁都不可信任,我的苏联同事尤其不可信任,因为他们是外国人,等等。接着,他又赞扬起共产国际的领导和斯大林同志来。
但这还没完。我临时走,他又对”在对付蒋介石问题上束缚了中共手脚的”博古、王明等”教条主义份子”辱骂了一番。他激动地想要说得我相信,博古和王明思想上继续了陈独秀和李立三的路线,还说,”教条主义者的头头,实质上是党的异己份子,是分裂者,是机会主义者”,等等。
他要论述的大致是这样一些问题,如:”毛泽东与中国共产党”,”毛泽东与中共党内反对小资产阶级倾向的斗争”。
这种既可笑,又可悲的情景,明显地反映出毛在威信、荣誉和权力问题上是多么敏感。他想成为一个在什么事情上都绝对正确的人,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好吧,让我们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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