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七八年初夏,在那横无际涯的洞庭湖畔,我的思绪回溯了两千多载的漫漫岁月,倏地与湖中那佝偻的行舟渔夫冥然合一,在那徐缓的和风吹拂下,我遇见了绿草离离之上那面带愁容低吟着诗句的诗人,我遇见了那自伤“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你──灵均。
停下舟楫,我劝你随波逐流才是可行之道,你却回了我:“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你寥语间道尽了那宁可玉碎,不愿瓦全的坚定,在这晦暗不明的大时代之下,你仍忠贞不渝,可表天日。
看着你缟白的衣袂飘扬在风中,因光阴流逝而憔悴衰老的面庞上镶着那蕴含智慧与气节的眸光,你足以让在宦海里、在尘世里浮沉的所有人自惭形秽。或许在庸碌的人世间,皎洁如无瑕白璧的人总是最痛苦的,不是让泥灰尘屑染身掩去流光,就是在一声摇天撼地的绝响后破碎殆尽。而对于你的投江之举我总是无法赞同,但无法否认的是,每当我磨平了我的棱角以迎合潮流时,总自问着这一世里,能够有几次坚持着自己的意志,贯彻着自己的正道?就如你般,决意以死明志。
在政治生涯里你曾忧叹着:“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但文穷而后工,你的抑郁经过淬炼终究使你在文学史上觅得了一方青天。你永远不会知道,
不管在百年或千年后的将来,说到楚辞总会不忘提及你,“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楚辞由你而发扬,贬谪文学也自你而开展,此后,偌大的中原土地上无数的官场失意人无不以你为心灵依托。几番细思之下,得与失的天平间,孰轻孰重?在短暂的犹如寄身于石火光中的岁月里,任谁又分的清、辨得明呢?或许只要不悔所行那便此生足矣了。
你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去,那身着白衫的背影渐渺在风沙之间是那么的沧桑,却又那么的挺立。我划着小舟缓缓往湖心溯去,心知你将从此埋骨于翻滚的江水之下,也知此一别要想再见你也只能顺着书页凭吊着你,纵使如此,我还是为默默你祝祷,一路保重。
思绪再度穿越时空的鸿沟,一跃而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你的精神仍在清而浊、浊而清的江流中,辗转千年,而我也在这场古今的交流中从你身上习得了你的人生圭臬:莫忘初衷,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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