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巢随笔 (100):夕 光 消 失 前 的 刹 那
1996. 6. 5
从坡下树丛里望见杨医生从屋里出来了。他的脸上有白点点的女人端了张板凳坐在门口。刚才我去过他那里一趟,秋潇雨兰痛经,我去要止痛片,见他屋里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正躺在长竹椅上看报,听见我说话的声音,把报纸放了下来,露出一张美丽的脸。他的门口还站着另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姑娘,也许是穿白色连衣裙姑娘的同伴,她们一起来看病。河湾里有人跳水,远远看去姿势不错,我与秋潇雨兰刚从河里回来。夕阳照在公路边那栋楼房的红色瓦顶上。河上的阳光收了,河水变得发黑,仿佛清水里渗了一些蓝靛。渔塘边还坐着几个人,一动不动,那儿还有阳光,有个穿白褂的人衣服特别晃亮。几只鸭子从农家屋角转弯走进了草丛,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头顶飞过一只白鹭。从楼上阳台上看见隔邻院里农妇收工回来,正在水管边捞开衣襟擦汗,突然发现了我,又把衣襟放下了。
阳台栏杆上的茶水一亮。太阳沉下去之前,阳光反照在树梢上。浓密的树叶有一部分亮绿,有一部分暗沉。那只白鹭又飞回来了,现在它正从我头顶上缓缓飞过,同平日的白鹭相比,身影显得特别大,阳光照亮的羽毛仿佛着了火。有一瞬刻,由于位置的变动,它翅膀上的火光霎时熄灭,我突然发现它翅膀下面露出一片间杂的黑色。小光光屁从屋里出来了,他煞有介事地朝院子四周望瞭望,仿佛长大了许多。一辆玩具车撂在院角,正在他的眼底下,他望也不望一眼。我朝院子里丢了几颗芝麻花生糖下去,小辉张开嘴巴,一颗一颗往嘴里接,他姐姐小燕在一旁抿着嘴笑,她不再同小辉争吃的,我发现她是个少女了。我突然记起她中午常常独自在一间阴凉的屋里做作业,门半掩着,屋里开着电风扇,她弯腰扑在一张矮桌上,绿色的圆领短袖汗衫的领口里,有一道阳光射进去,我看见她一只半大的乳房像欲开的花苞。
秋潇雨兰刚才哼哼的,嘴唇有些发黑,吃了一颗止痛片,屋里安静了许多。
我想起刚才她听我随意说着眼前的一景一物时,叫我记下来,这不就是人的潜在意识的流动吗?靠近房顶的绿树丛里有人闪过,几个附近民族学院的女大学生从斜坡上走了下来;另几个从城里归来的少女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常常看见这些美丽的少女,感觉生命青春常再。太阳在收去最后的光芒之前,又照亮了河湾,一群赤裸的人体像镀了一层金。刹那,又变成紫檀木色。他们身后的几个渔塘的色调随着阳光的变换,从银白色、到墨绿色、到橄榄色。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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