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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曾若丧家狗，但有言论自由

传统媒体自然严禁枭鸣，便是在网络上，中共对老枭也是斩尽杀绝。我已经非常自觉了，大多只发点诗词或风花雪月的文字，略微“过激”一点的都主动留中不发，就这样依然不为所容，弄得老枭“若丧家之狗”无处容身。“若丧家之狗”出自《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郑人嘲笑孔子像一条丧家狗，孔子自己也笑咪咪地承认：确实是这样，确实是这样！但枭眼看来，孔子这条丧家狗，比起我这个“人民共和国”的主人翁来说，所拥有的言论自由、行动自由和人的尊严多得简直过度。

孔子周游列国，到处游说“演讲”，希望找到一个能实现政治理想的国家。尽管没受到重用，但他是自由的，想出国就出国，就像邻里串门似的。各国君主客客气气的，谁都不曾禁止他抨击时弊传教弘道，更别说冠以煽动颠覆之类帽子了。

旧中国的自由度令人羡慕春秋及后来的战国时代堪称言论最为自由的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礼崩乐坏，列国争霸，争相招揽士人，士由贵族最低等级跃上历史舞台中心，居四民之首。“处士横议”，可以自由地批判社会，品评时政，发表政见，议论人物。著名的《子产不毁乡校》，就发生在春秋时的郑国；稷下学派则最能体现那时期的言论自由度和士人的地位尊严。《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载：“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驺衍、淳于髡、田骈、接舆、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是以齐稷下学派复盛，且数百千人。”如果春秋时有报刊电视互联网，相信孔子所在的鲁国和其它诸侯国一般不会禁止孔子及其他知识分子发言、发文、发帖。

梁实秋亦有“丧家狗”之称。在三十年代，“左翼”骂梁实秋为“资本家狗”，梁实秋骂“左翼”文人为“苏联狗”。且不说谁是谁非，只说梁实秋这条“丧家狗”与他的同时代文人包括他的论敌鲁迅所享有的自由度，也是高得简直过分，令人忌妒。

一九二九年到一九三○年，梁实秋与胡适、罗隆基在《新月》杂志发表了一系列猛烈抨击国民党的文章，在《孙中山先生论自由》中他写道：“在中国真有自由的，只有做皇帝的，做总统的，做主席的，做委员的，以及军长师长旅长，他们有征税的自由，发公债的自由，拘捕人民的自由，包办言论的自由，随时打仗的自由，自由真是充分极了！可是中国人民有什么自由呢？”其实和共产党治下相比，国民党允许他公开抨击一党专制和政府剥夺人权压制思想，这自由度不是大得多吗？

国民党时期，尽管当局摧残言论出版自由的事件不断发生，但抗日战争时期仍允许中共中央机关报《新华日报》在国统区公开发行，并不断发表十分尖锐的反蒋反政府的“反动言论”，国民党大佬于右任还曾为该报题签！要知道，那可是内忧外患、国难当头的年代呀。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国民党居然颁布过《出版法》和《新闻法》，尽管其主要目的是约束自由，但毕竟“有法可依”，“有关部门”就不敢太过乱来。

梁实秋骂共产党——一针见血

梁实秋骂国民党也骂共产党。他对共产党的“恶毒攻击”，至今读来依然一针见血。他说他最不满于共产党的有三：一是它对于民族精神的蔑视，二是它对于私有资产的仇视，“第三点，我不满于共产党的是他们的反民主手段。在政治方面，他们是要一党专政的；在思想方面，他们也是要排斥异己，定于一尊。此种不容忍的态度，与民主的理想背道而驰。所以，我站在民主的立场，便觉得法西斯蒂之专政，共产党之专政，国民党之专政，都同样的不是妥当的办法。议会制度，也许是不能成为最有效率的政治制度，但民主的精神，即服从多数意见，尊重少数人之权利，最大量之个人自由，公开讨论的风气等，是任何国家所不可少的。只有民主的国家里，才有个人自由之可言。民主精神是人类几千年来付了很大代价才获得的一点智慧，凡反民主的姿势，都是开倒车。” 新中国的“主人”不如丧家狗国共两党都是开倒车的好手，但“倒”的程度不一样。四九年梁实秋拒绝朋友挽留，随败逃的国民党去了台湾，终得善终。共产党的倒车一开就开到秦始皇那儿去了，防民众若贼，视文人如仇，让大陆的文化人狠狠领教了马克思加秦始皇的厉害！

古代文人多爱以丧家狗自嘲。王维曰“君子为投槛之猿，小人若丧家之狗”；杜甫曰“真成穷辙鲋，或似丧家狗”；元稹曰“饥摇困尾丧家狗，热暴枯鳞失水鱼”；苏轼曰“形容虽似丧家狗，未肯弭耳争投骨”。老枭当年闯荡江湖，也曾有“扬眉一笑入海口，潦倒真成丧家狗”之句，现在看来，仍属吹牛。不仅孔子、梁实秋，古今多少“丧家狗”，其自由度都远远高过我这个“人民共和国”的主人翁，真羡煞人也。

龚自珍感叹“万马齐喑究可哀”，可毕竟还允许他发出如此感叹。现在是想发“万马齐喑”之叹亦不允许，想当“丧家之狗”亦不可得，连在国内网络上找一个喘气的角落亦成奢望……。如此严酷恶霸，如此防民之口，至矣尽矣，蔑以加矣！如此国家，有不如无，如此政权，不“翻”何待！

二○○六年一月九日

转自《争鸣》２００６年２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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