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故乡精神之旅

在意大利的天空下(五)

水上“梦”城威尼斯

黄翔 撰文、秋潇雨兰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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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大学分散在二十处不同的地方,马克领我们去叩访远东系的课堂。那儿过去曾经是电影院,外形却象大旅馆,由大学买了下来。正上中文课,那是一间大得不得了的课堂,原来是从前放电影的大厅,密密麻麻全坐满了学生。有的时候,学生坐不下、过道也站满了,竟有人钻到讲台底下去,探出头来往黑板上望,看老师正写的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学中文的意大利人的后裔和马可•波罗的子孙。我为中国文字、中国语言、中国人文的伟大传统感觉骄傲。我真担心后面坐的学生听不见上课。马克向他们介绍了我和雨兰,掌声震动耳膜。马克说,这就是意大利!是的,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故乡!我讲了几句话:同学们好!我喜欢你们,我一看见你们心里就很激动!我也很喜欢威尼斯!讲话经马克翻译成意大利文为掌声所打断。明天,我为你们朗诵诗,用中国语言朗诵诗!一阵狂热的掌声,我的心不禁为之悸动、为之沸腾。从未见过的场面,无论是北京,还是匹兹堡。青春!生命!热情!这就是意大利!我眼前是无数的小但丁、小蒲伽丘、小达•芬奇、小拉斐尔和小米开朗基罗们,这就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精神绵延至今的热情的意大利!我的讲话为掌声所淹没。哇!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马克让我在黑板上用中文和拼音分别写下我的名字:黄翔!


这么多人学中文,这么多人喜欢中文,这是全欧洲第一的!全世界唯一的!我进一步感觉,来到威尼斯,回到了人类心灵和精神的伟大栖居地。奇怪,面对这种场面我竟笑不起来,而是激动,兴奋得只想叫喊!只想大哭一场!

走出门来,就是小街露天餐厅,鸽子飞到餐桌上,与人一起进餐。一条小狗朝我们热情狂吠,它走在自己的巷道里,神气活现。我们去了一家简单的餐厅、吃面条,现在增加了布鲁斯,他总是不期出现。餐厅是一幢木楼,楼上楼下全是木地板。布鲁斯很和善地笑着,坐下来之前,我发现他的光头上长着一根独毛!独钓寒江雪!餐馆不收小费,但要收坐位费,意大利餐馆同中国人开的餐馆比较,后者便宜极了。屋里人们吃得很快,一会就散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马克永远在问:可以吗?高兴吗?喜欢吗?关怀备至,细心得象女人,他身上某些动作也真有些女性的妩媚。走在路上,哪怕同别人谈话,他也总会注意到你的存在。

中文系或远东系或东亚系,就在一条小水巷边上,下层挺阴沉、陈旧,楼上很清雅、明亮、整洁,空间焕然一新。会见了系主任,然后在小会议室看一部关于“六四”的电影,日本人拍的,电影里有个讲述人是侯德建。银幕前的讲台上坐着个日本人,七八个听众边看电影边听他演讲。这人声音很低,室内安静极了,非常学院派风格。同那间大教室比起来,这里简直静如止水。明天的朗诵大概也在这里,风格也是“学院派”的,决非“大街、广场和人群”式的。但我准备把“摇滚”的喧嚣带入学院的殿堂,焚烧这些“小拉斐尔”和“小但丁”的肉身、烧沸他们青春的血液和撞击他们的心灵。我决不安安静静就范于冷静的空间箝制,而要把我的听众一个个丢入“华夏声音”和中国语言音节的沸水中,然后捞起来,把他们周身粘伏的“文化”皮毛刮光,带他们进入非死板、沉闷的“喧嚣的沉寂”。我不喜欢单纯“上课”式的“传授”,而选择“碰撞”;不选择“注入”而喜欢“融解”。让生命以精神“注视”和心灵“倾听”的方式回复生命和“重返肉身”。坐了七、八个人的房间宛如无人。静静地进去,悄悄地出来,精神“窃贼”似的。又进一间阅览室,拱顶上有绘画,画面上是十七世纪的意大利人想像中的中国和中国人的生活。阁楼、幽径之外,就是茅亭和渔翁,我必须给他们以今天的“中国”和“中国人”的一份生命和生存的真实。


我在威尼斯大学的朗诵会,安排在远东系的图书馆,正是日本人讲课的那间小会议室。马克显然估计得太保守,只安排了几十个人的位置。我一看,也憋气。学生们三三两两来了,结果座位坐不下,又增添了椅子,还是不行。人们只好站在过道上,在门口还挤了一堆人。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册我的“房子诗歌”图片,人还在来,图片告罄。显然空间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而且人还在来。马克同雨兰商量,是否可把人分为两批、分两场朗诵?雨兰建议他换一个大地方,结果换了楼下进口的厅堂,这儿空空荡荡、一无所有,足以容纳许多、许多人。前面地上坐了一大片,后面和两边还站了一大堆。哇!意大利的青春!意大利的热情!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人,出乎马克和艾帝们的意料,也超过了我的奢望。前头开始由马克对我作了很长时间的介绍,每个人都发了一份我的诗歌的中英文对照影本,这是针对他们的学生也同时学中文和英文而准备的。不想听众来得太多,准备的资料远远不够,马克只好把我要朗诵的诗,直接先用意大利口语直译朗诵一遍,然后再由我用中文亲自朗诵。我朗诵时穿着写有我的诗句中英文的T恤衫上场,衣衫是黑色的,前面的诗句是“我是一只被追捕的野兽”,背后写的是中英文的“行走的诗歌”。还有一件红衣衫,胸前写的是“一朵红玫瑰的力量”和从其中摘录的诗句,背部写的同样是“行走的诗歌”。我分别穿着两件不同的衣衫上场表演。也让雨兰在现场中也穿上了另外一件。我一开始朗诵,我发现前面席地而坐的人群中,一位意大利姑娘眼圈就红了,而且眼泪就流了出来。多么敏感的心灵,多么神奇的感应,多么奇妙的人体磁场效应,与匹兹堡人的情感表现方式,似相似又似有某种微妙的差异。人们不仅是听一个诗人的朗诵,也是看一位行为艺术家的表演。这是一位出生于中国古代“楚国”地域的人、也是一个来自历代“冲军”、“流放”的“夜郎”之国的被放逐者。他以喑哑的嗓音释放崇山峻岭中备受压抑的生命的“瀑声”;他以骚动的肢体散发血肉人体本来的色彩和气息。这就是我,一个以“诗”重返生命和复归肉身的人!一个“人走到哪里、身体就移动到哪里、诗歌也行走到哪里”的人。我的诗歌就是“行走的诗歌”。我的诗歌的“行走”,从美国匹兹堡开始、从意大利威尼斯开始!我希望每个人都穿上“行走的诗歌”衣衫漂游在地球上。


我要朗诵的诗很多,前面的都是短诗,后面是长诗《一朵红玫瑰的力量》,我把它称为“诗化演说辞”。到了朗诵“红玫瑰”一诗时,我手持一朵“红玫瑰”上场。朗诵完了以后,一位名叫MICHAEL DE LUCA的意大利男大学生小心地试探雨兰:有没有可能把我的衣衫送给他、作为今天活动的纪念?雨兰正犹豫,我却把衣衫从身上脱了下来,往他头上一套。另一个意大利女大学生EBE AMBROSINI也想要,却羞于启口。这位女大学生是男大学生的朋友,一直很矜持地望着我和雨兰。我发现这种神情,让雨兰把她身上的那件也脱了下来,亲自给她套上头上,然后同他们一起合影留念。那姑娘说,今夜他们刚好要去圣马可广场,问我们能不能接受他们的邀请、同他们一起去广场上散步?雨兰想了想,只好抱歉地说,太忙!因为朗诵完了,要接受意大利记者的采访,之后还要作诗歌书法表演。

我们回来以后,雨兰就把照片发给了他们,很快就先后分别收到了他们的来信。他们说见到我们的感觉真美好,他们不能忘记他们生活中一次棒极了的经历、那个曾经在他们生命中出现的日子。这些照片是他们脑海中的一个美丽的记忆。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用中文同我们交谈。他们现在穿着写着中国诗歌的T恤衫,向世界展示“行走的诗歌”。诗歌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生命形态。它是所有的人都想拥有的自由生命的礼物!那个叫EBE AMBR OSINI的意大利姑娘说,那天,他们穿着“行走的诗歌”T恤衫,出现在圣马可广场上,还制造了一点惊奇,哇!人们看他们象看一次艺术表演……

马克当众宣布,书法表演要等到专访完了之后,说着同我们和记者一起上了楼。但出乎他也出乎我的意外,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我们一起下楼来时,人们居然还一群一群站在原地不动,这几乎不可思议。我问艾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艾帝幽默地说,因为你来了。说得真玄乎,我发现其中竟有许多人是昨天那间大教室里来的人。


开始了书法表演,我用的是大斗笔写大字,写了两条长长的横幅,内容分别是:“我是一只被追捕的野兽”和“一朵红玫瑰的力量”。书写时,由几个意大利姑娘帮忙两头牵纸,其中有两张匆忙中掉了字,丢在一边,被两个男女大学生要了去作纪念。有一位大学生要求我让他复印我的诗集,他正是昨天那间大教室的,我问他,他们教室的人是不是来了,他说来了好多人。我想我昨天讲了那么几句话,竟被人记住,引来了这么多学生,这种情况也只有意大利才会有。这个人类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文化承传和精神追求仍然这么火、这么旺、令我从深心感到敬意。我每写完一幅,就爆发一阵掌声,持续的掌声中,由大家同我一起把它摊放在后面的空地上。当我们返身回来时,人们又以掌声迎接。朗诵和书写都完了,我正忙着收拾纸、笔、墨、章,一大群人围了过来,要我留下签名。绝大多数人递过来的都是诗歌影本,也有些人递来我的“房子诗歌”图片或书和笔记本。许多人选择要我签名的都是他们各自喜欢的诗,如写于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野兽》和《白骨》,或《禅》、《白日将尽》、《一朵红玫瑰的力量》。有一位意大利姑娘脸圆圆的,她递给我的是一首《裸女》,接着又是一位长得很清丽、文秀的意大利姑娘,递过来同一首诗。我抬头一看,正是先前见到的那一位诗歌朗诵一开始眼圈就红了的那位。不过她问我,她能不能向我要一幅诗歌的书法?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后面的人又挤上来了。这天这种场面、这么火爆,比昨天大教室的气氛更狂热。雨兰说简直成功得不得了。散场时,有一家杂志社想请我们赴佛罗伦斯以后,再返回威尼斯,在这儿留一段时间。这家杂志社办有两份刊物:《肉酱》(SUGO)和《威尼斯没有沉没》(VENICE IS NOT SINKING)。我们因忙于回匹兹堡只好辞了。他们提出明年再邀请我们来,雨兰告诉他们,明年我要在匹兹堡大学开课,也许假期可能有时间成行。威尼斯没有沉没,威尼斯精神永远也不会沉没。威尼斯精神就是佛罗伦斯、罗马、米兰、都灵、那不勒斯乃至庞贝古城精神,它同人类的文明永存。


威尼斯的狂热,是我一生从未有过的狂热,超过了匹兹堡,也许一生唯有这么一次。因为同匹兹堡比较,这里更多的是大学生、是青年,是青春的生命。同时,这里拥有全欧洲最大的远东系或亚洲系和东亚系,它足以有勇气接受我,也足以有胸怀容纳人类精神世界的异议之声和自由之声!不看专制者的脸色说话,不回避人生的真实;中国的真实和中国人生命的真实。东方和西方都同样有政客,有以经济利益为一切前提的奸商,究竟谁最能体现人类良知,必须重新审视并作出新的结论。摄影记者请我转过身来以人群为背景照一张相。文字记者首当其冲的提问就是中国的人权问题,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问题!我提到了因自由表达而受到监禁的异议者、诗人和作家师涛、郑贻春、张林。也简述了我的作品至今在中国封杀、几近终生湮灭。类似我的遭遇者,仅贵州而言就有我始终不能忘怀的一个人,这是位为自由付出高昂代价的战士,他的名字叫陈西。


明天一早,我们将坐火车从威尼斯赴佛罗伦斯。
行前为威尼斯大学教授、汉学家、《中国茶经》翻译者的“中国书房”留下了一幅诗歌书法。这幅书法写的正是“有百般滋味”的“茶”。诗歌的题目为《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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