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故乡精神之旅

在意大利的天空下(四)

水上“梦”城威尼斯

黄翔 摄影:秋潇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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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岛屿是参观刺绣。意大利的刺绣与苏州刺绣各有洞天,但也许作为一种工艺和文明,东方刺绣更具斑烂的色彩。船上播音现在变成意、英双语交替,参观刺绣岛屿只二十分钟。一上岛就是刺绣店,进门上楼梯口坐着一位老太太,仪表雍容华贵,正自顾自安静刺绣。她用针挑绣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骑脚踏车。她的针就是她的画笔,而布是画布、线是油彩。在我的眼中,她是一位人物“刺绣”画家。岛上有一个很宽广的铺石的广场,一尊不知名的半身雕象,一问叫布鲁诺,这个岛就是布鲁诺岛。但这不是被处火刑的那个布鲁诺,而是出生较晚的一个意大利作曲家。小岛。小拱桥。小河道。阳光中出现一群“布鲁诺”少女。她们在这儿出生,死后也将安葬在这里,而现在却在这个地方含苞欲放。一切美的都稍纵即逝,我让雨兰赶忙把这一道亮丽的风景抢拍下。意大利的阳光何在?“布鲁诺”少女就是意大利的阳光!青春生命的阳光!在这个与世隔绝、遗世独处的小小的海岛上。有什么理由对此视而不见?有什么理由对此缺少足够的关注和热情?

玻璃岛、刺绣岛之后,我们去参观了最后一个美丽的小岛。水面辽阔地展开,不时见到有的小岛四周围着密集的树桩,保护泥土流失,但四面的水仍然入侵。有的小岛被水浸蚀成两半,中间留下了一条河道。有的小岛边沿堆砌着大石头,防堵泥土被水融解、土地流失。人的生存包括人类社会总体上都无不置于两极之中,一边是“防堵”、一边是“流失”,而平衡是相对的,绝对的却是人立于其上的“踏板”最终必在摇晃中颠覆。大自然中的生态如此,人类社会的生存如此。人在这个星球上最终也必消失。最后一个小岛临近。有河道深入这个美丽而荒芜的岛屿,河边是红砖竖着铺就的宽阔的曲径。岛上有房屋、田园和十三世纪的教堂。教堂前的开阔地上布满巨大而粗糙的简单石雕,如石臼、石鼓、石凳、石碑、石塔、石椅、石缸、石池、石人。石的十字架,石头变形雕塑、石雕人头,甚至就是方的、长的、圆的大石头。这个岛上没有餐馆、没有旅游品商店;没有邮局、也没有医院,甚至没有学校。它远离现代文明,却又使人感觉适宜于居住、适宜于人的隐逸生活。给人以归宿与家园感之美的永恒。也许,这岛美在文明与荒芜兼具,或者干脆就是美在隐形于现代文明喧嚣中的荒野的静穆。回程中,水天相连的远处,一排参差不齐的楼房,不知是什么地方。眼前又见两个完全败破的小岛,上面什么也没有,但感觉曾经有过人的痕迹。又是一长溜水平线上的房屋和树林的远影,可以步行走完的威尼斯远没有这么大,是哪里呢?是另一个城市或另一个大的岛屿?水面岛屿遍布。有的地方已沉入水中,只剩一溜土堆。这个土堆也许正是末日地球的缩影。威尼斯乃至地球上的许多地方、乃至整个大地本身,每年每月、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都在隐形或显形地下沉,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过程中下沉。有一日,我对马克说,再过几百年或几千年,也许整个威尼斯、整个意大利都已沉落水底。地球变成水球。马克说,不等那时候,我们这些人都不在地球上了。


人类回避暴政,也害怕面对大自然的真实。
人在移动的船上。而每两年一度的威尼斯双年展就在水边。看到一根瀑布竖立,那是它的光置艺术标志。船终于靠岸,抬头看见台北驻意大利美术馆。圣马可广场一带,许多街头画家在街头展出和售卖绘画作品,其中女人的围裙上是一根男人赤裸裸、毛糊糊的生殖器。意大利女人坦然接受它的存在,并不在公共场合回避它。所不同的是意大利男人身材高大,似乎阳物却不成比例、偏小,龟头上似多了一节肉瘤,终于弄清原由,原来它们不割包皮。一个小女孩在街头帮她父亲卖画,我们站在她的画摊前留了一张合影。
晚上乘船去马克家里赴家宴。马克的家宴以他的名义发出邀请,却是由“联合国”布鲁斯全方位包办。黑夜的深海中,一艘一艘的大船仿佛从水底突然上升,如海上巨鲸。这是一座海上浮动的城。雨兰想起了她最喜欢的歌曲《桑塔露琪娅》,但此时此刻夜色浓黑中,桑塔露琪娅在哪里?我们离那不勒斯、桑塔露琪娅的出生地还远着呢。远处黑暗中,又一条巨鲸浮现,我说的是远洋巨轮,它正在行进,但几乎感觉不到它的移动。

船快到终点时,远处拱桥上出现车辆,似火车,长长的,也有小汽车。水城威尼斯边沿终于发现了车子,简直是奇迹。马克来接我们,一上岸,果然见巴士出现在水城郊外的陆地上,好新奇。威尼斯有四百多部桥,超过匹兹堡和斯德哥尔摩,为全球桥梁城市之最,也是世界水上城市之绝。路过建筑学院,墙壁阴森,窗户沉闷,有点象监狱。一侧教堂的圆柱却极其辉煌。街心见一圆形石台边自来水长流,这是专门供狗饮用水。石台下方有石坑,盛有清洁的水,是为鸟准备的。年青而漂亮的温州女性开的服装店在码头上,马克上千次长过此处,居然从未发觉。此地是威尼斯唯一通汽车的市郊陆地。这里的监狱很漂亮,外面的人自然不愿进去,进去了的人却反而不愿出来。马克今夜要参加总统投票,让我们在一处等他,结果久不见露面。有处地方象煞中国苏杭一带的庭院,有苹果树探出墙头,但这种苹果不能吃、太酸,只能做成酱,拌入其他食物。马克说,这已经是他外婆、奶奶年代的事。街道很安静,象中国南方小城。所不同的,是这儿许多社区都有教堂,这是西方与东方不同的建筑文化。

马克的住宅很漂亮,室内宽敞、干净、舒适而书香弥漫。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条船,就停在门口外面的河道里。室内有个封闭式的大阳台,有花草、树木,缺的是竹子。书房中有威尼斯港口的巨幅照片,还有新疆、柬甫寨、捷克、土耳其和外蒙古的摄影。过道的一面墙壁上,悬挂的是从北京买来的巨幅中国人祖宗双亲遗象,背景是神主牌。马克指着几处墙壁空白处说,这里可以挂我的书法,而书架的空档上可以放上我的书。地上靠墙撂着徐冰中英文艺术作品“天书”。室内两侧木架上,分别布置有小型人体石雕、已朽坏的意大利十五世纪古老女人头象木雕,还有柬甫寨吴哥石窟的瓦瓶,颜色象时间一样黑暗。屋里一切都很清爽,唯有几把椅子是老祖父年代的,一坐上去不小心就是一个窟窿,其中一把他用了外婆绣的小枕头做坐垫,上面是毛泽东的头象,穿的旧衣服,眼晴有眼影,似性感明星。椅背的油漆发潮,粘手却不脏。筷子的油漆也粘手却很干净。马克住宅内,客厅、厨房、洗手间全都清洁无染,唯有书房有自然而生动的零乱。

布鲁斯做的是意大利饭,有烤鸡、烤青菜和红葡萄酒。每人一个大小青花瓷盘,用来装菜饭。瓷盘是中国图案,却是英国出产。一切由“联合国”布鲁斯一人操劳,包括端送菜肴、收拾和清洗。布鲁斯剃着光头的脸孔绯红却毫无怨色,他特别表示,他的菜饭尽量接近中国口味。来客除我与雨兰,还有威尼斯大学教古代汉语的艾帝和他的夫人。艾帝曾留学北京大学一年,导师是曾与我有过接触的陈鼓应先生。也许受到陈鼓应影响,艾帝喜欢尼采的诗化哲学,也喜欢中国古代的杨朱、老子和庄子。非常强调个人存在价值之“我”,曾写有论述个人存在价值和个体生命自由的文论。

上水果的时候,有桃、葡萄、橘子。意大利的葡萄不同于全世界,淡青绿色,又大又脆而无核,非常可口。餐后还有意大利的各式巧克力。接着上意大利的特小杯咖啡,喝法国苦艾酒,这种酒为诗人波特赖尔和画家梵古特喜欢。喝苦艾酒要加水,不然没法喝,这酒闻起来象中药,喝起来回甜。酒有六十八度,冲水以后,度数减低,很好喝。
马克的书房内,书架上陈列的几乎全是中文书或关于中国的书。有全套的中文大辞典、中国出版的汉语大词典、日本版的《大汉和辞典》,以及《全唐诗》、《十三经注疏》、《二十四史人名索引》、《水经注》、《左传全译》。特别醒目的是关于“茶”的专著:《中国茶经》、《中国茶文化经典》、《中国古代茶叶全书》和《宜兴紫砂》与《茶与文学》,难怪马克会把《中国茶经》翻译成意大利文,原来他是个中国茶文化迷。


威尼斯钟声缭绕,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圣马可广场上,鸽子还是老鸽子,而日子又刷新了一天。现在鸽子还没有人喂,一把买来的苞米撒下去,遍地鸽子飞上飞下、都来争食。广场旁的圣马可海港,水面上钟声似有似无。刹那中,似乎一只一只的船来了,一只一只的船离去。下船的人上了岸,岸上的人又上了船。船只划入水上梦城威尼斯,船只划向别处、乃至梦想划出水天相连的尘世。哪怕什么永远也无可寻觅、却仍然执著于寻觅;哪怕始终什么也找不到、却仍然不放弃寻找。总有一座岛屿、那就是“梦”。一个人也许一生永无抵达之日、却仍然欲求抵达。一个生者就是一条船,一条船自身就是“梦”的座标,而这个梦中的岛屿却在你的寻觅和抵达的整个过程中。威尼斯钟声缭绕。我想起漂零者布鲁斯,他人在威尼斯或奥地利,妈妈却在美国西雅图。今年元月他从意大利回美国,去看看母亲,姐姐们也都来了。大家又亲热又高兴,全都围拥在母亲身边,好久好久不散。后来妈妈说,我累了,你们去吧。她就去睡了,从此再没有醒来。威尼斯全城移动着旅游者,人生就是漂泊者的漫漫旅途。旅行总是会累的,旅途也总会终结的。总有一天,积累一生的疲劳再也恢复不过来;也总有一天睡去了,再也醒不过来。威尼斯钟声缭绕。这是生命敲响的节奏,这声音来自我们的体内。生之钟声停止之日,死之孤舟沉落之时。红色屋顶、屋顶阳台、梁柱塔建的顶棚。楼脚是水巷、石头砌的或木头架的桥。布鲁斯的“别墅”一进门象鬼屋,有点破烂,有点沧桑。一层一层地上楼去,越来越好。屋顶方形阳台上,雨兰的摄影机镜头里,全是美得令人晕眩的红色屋顶。坐在屋顶阳台上,喝茶、聊天,是休闲生活的最美的方式,使日常岁月臻于圆满。布鲁斯的房间只有活动沙发床,象个小型博物馆。古老斑驳的壁镜,上面饰有配戴羽冠的变形的女神。泥土深处挖出来的身份不明的石雕,也许来自埃及、也许来自希腊,也许来自庞贝古城的废墟。半圆形的壁瓶。露着小鸡鸡的裸体圣婴。来自不同国家的各种瓷瓶和玉器。文物陪同他一起生活、共度白天和黑夜。布鲁斯的房间里,还有敞开披衫的裸体女人石雕,伴随他入梦。长颈鹤。一排颜色发红的大小木罐。泥色斑驳的象。打坐的瑜珈修炼者、东方观音大士。一幅维也纳的大型运动广告,画面上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拖着一圈沉甸甸的大花环,背景上是半边鸽翅。他是一个居室的主人,随时准备离去。也随时准备回来。移居意大利的人或意大利人本身,人们不仅喜欢户外生活、漫游世界,也在各自的房间里精神上处于“运动”状态、在室内的空间中“旅行”。人们的精神不仅生活在当下,也生活在未知岁月的怀想和已逝历史的记忆中。布鲁斯有多处房子,每一处房子都是这个普通人的行宫。房间里宜于人为所欲为,在室内哭天抢地、鬼哭狼嚎。但除了他自己或极少的朋友,却不见女人的痕迹、也许从未出现女人。布鲁斯似冷于性欲。老婆、孩子离开了他,这位孤独的老人,长年与漂泊和寂寞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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