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最近刚学会游泳,我问他有什么心得?
他说︰“刚下水战战兢兢,很紧张,不管我的四肢怎么动,都会往下沉,常喝水,呛得喉咙吭吭咳咳。后来,我学会把全身放松,水就把我托浮起来。我发现,放松自己,是学好游泳的不二法门。”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最近这些日子,当我走在风中、雨中,或走在炎炎骄阳下,都感觉到一种想飞的冲动,身子突然轻盈了起来。生命里的某些东西,无论它是必要或不必要,都好像不再那么绝对了,仿佛透过了一个“放松”的滤网,筛滤过,沉淀过,净化过,抛弃了芜杂,才发现生命的本质原来是这般美好。生命中再也没有糟粕、沉渣,没有负担、疑虑;不必有所牵挂,也不必患得患失,日子变得分外轻松自在。来时自来,去时自去,多么潇洒。
曾经有一段时期,我对活着感到很绝望,对人性的阴狠狡诈尤其鄙夷,总觉得莽莽人间世,再这样不知回头的沉沦下去,迟早会变成被弃的“失乐园”,不止百孔千疮,而且一无是处,再也不适合略具人味的人来居住。点亮烛火的哲学家,拿着手电筒的宗教家,高举火把的人权斗士,他们的努力也恍若泡沫之于大海,叫人灰心泄气。
观察世相心怀千岁忧的同时,我也把自己的良心过了磅秤,发现竟然善良得叫人不安,这样的有血有泪有情有性,如何适应诡谲多变、尔虞我诈的现代生活和人际关系呢?我不以为自己是至善绝美的,也不认为世界必须完美得无懈可击,才能适合居住。四平八稳方方正正的行事,我想终我即使漫长的一生,也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我清楚自己虽无大恶,却也有点不善,有几根反骨,不太能容忍格律规章来缚手缚脚,更保不定不会有小小的偏离轨道的行止。
我也知道,天地之间有多少或大或小或轻或重的善行恶德,大善背后隐藏着大恶,极妍之旁并列着极丑,彼此竟然形貌相仿,难舍难分。谁能把他们一判为二划清界线?虽然我们在遣词造句的时候,都会分得斩钉截铁,绝无伸缩商榷的余地,正就是正,负就是负,是的反面就是非,好的反面便是坏,仿佛一脚跨过了便是另一番风水,另一个世界。然而谁又能矩步规行分釐不爽,安安稳稳的走过是非圈善恶地?而且能够衣袂翩举,风标绝尘拔俗,毫不沾泥带水?
别人或许有这样的修为道行,我是自然不行的,因为我早已把自己解剖分析过,除了这具会生老病死百无是处的臭皮囊,除去五官贪欲,除去喜怒哀乐,除去自以为是以及自以为不是的我执妄念,我还有一点点不合时宜的所谓思想,还有一分分的天真,还有一些些爱与命运游戏的脾性。我喜欢一步步顺其自然的走下去,走到了尽头,再让身后的人去盖棺论定,再让穷极无聊的渔樵闲客去焚琴煮酒闲磕牙。
人的不快乐,主要原因大概是由于太端止,太坚持,太固守原则了。行路必择大道,因此失去了幽林小径的情趣。栽桑是为了养蚕,种瓜必须得瓜,得豆固然切切不可,采些桑椹也是有违耕耘的目的,是小道故不足取。
这样子一丝不苟,生活就更艰难了,生命也更加的缺少色彩。倒不如放开了些,撤它一天一地的种子,随它去,要发就让它发,要沉就让它沉;不预期花开,不期待果实,一切顺应节气,天地滋荣孕育,结果什么都有了。
不强所取,心中自华;放开一切情,顺应一切势。
那么,就从学习“放松”开始。@(//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