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晟/楚望台:陕北油田事件真相调查(二)

高智晟/ 楚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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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9月14日讯】 二、青阳岔:从“小香港”到“臭水沟”

早晨我们雇了一辆车,从靖边县城到青阳岔去。青阳岔镇是靖边县最大的产油区,油井数量占该县的一半以上。石油工业带动了整个地区经济,素有“陕北小香港”之称。

县城到青阳岔将近六十公里,短短的路程我们却走了一个半小时。黄土高原的地形沟壑相间,我们就在沟壑之间狭窄的公路上绕来绕去,不断地上坡又下坡。路边山坡上,只有杨树长得旺盛。

路边零星分布着几块庄稼地,种的作物有玉米、荞麦、糜子和葵花。我们发现这里的玉米干枯瘦小,而葵花已经是濒死状态了,最大的花盘也只有手掌大小。“今年没有雨水,都是干死的。”开车的师傅说。

这位师傅姓鲍,在靖边县城与青阳岔之间跑车有五年了。他的家在青阳岔附近另一个镇上,早几年在宁夏打工,青阳岔经济发展起来后他回到靖边,用打工的钱买了辆车,做起了出租生意。在青阳岔油区的私营油井被强占之前,来青阳岔的人络绎不绝。“那个时候钱好挣,我一共有三辆车,自己开一辆,再雇两个人,刨去工钱油钱,一个月能挣出差不多一万。”

而现在鲍师傅的另两辆汽车已经停运了。“现在不行了,我自己开车,几天都没人坐车,干一天赔一天,油钱还特别贵。”

鲍师傅告诉我们,这里的93#汽油每升4元8毛多,又问我们北京的油价,我们告诉他北京93#汽油每升是4.25元。鲍师傅愤愤地说,“家门口产的油,反倒比拉到外面的都贵,这些狗日的真不得了!”

这段路上我们不断看到路边紧锁无人的房屋。鲍师傅说私营油井被强占以前这都是有人住的。“两年前这里热闹得很!”

颠簸许久,我们终于进了青阳岔。和我们的想像不同,这里完全和中国其他山沟里的小村子没有区别,甚至更加脏乱。青阳岔只有一条道路,所有的房屋都沿着这条路分布。现在这条路边正在挖沟,挖出来的黄土堆在路中央,这条路仅容一辆车通过。风从山沟里吹过,满街黄土飞扬。

我们下了车开始找落脚的地方。镇民告诉我们,这里最大的旅馆叫西北大酒店,就在前面不远。

这个酒店临街,需要从大院后门进去。我们走进大院,没有服务员来迎接。上楼的楼梯口有间小房子,歪歪扭扭地写着“登记处”。我们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我们说要住店,她带我们上楼,到二楼的客房。楼道走廊里漆黑一片,地上也很脏,显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我们要她将这里打扫一下,她说:“我们老板不是让我在这招待客人的,是让我看门的,现在我们这里十几天来不了一个人,这个月估计就只有你们住了。”

这间屋子所有的灯只有一个床头小灯是能发光的。到卫生间拧开水管,水里带着一股油污的味道。我们问这是怎么回事,她说“青阳岔的水都污染了,没法吃。原来我们是吃自来水公司的水,现在老百姓没钱了,交不起水费,自来水公司把水停了,吃的水都是二十几里外拉的。”

我们想起昨天和石油投资者见面的时候,他们给我们带来一张报纸,是9 月14日出版的《榆林日报》。这张报纸用一整版转载了9 月12日《经济日报》记者刘晓晨的报导《为了国家和老区群众的利益——陕北石油“三权”回收周年调查》。这篇报导第三部分叫做“无定河边见青蛙”。文中写道:“收回油井后,按照创建文明井场的标准要求进行全面维修,不仅新建了大门、围墙、罐台和房屋等,而且部分井场还配置了自吸排污设备,基本实现了‘洪水不进墙,污水不出场,井场无油污’。同时,井区道路硬化延伸,井区基础设施建设和油田绿化普遍加强,使各井区的面貌发生了根本变化……”

“这个报纸吹牛扯蛋,断子绝孙哩。”石油投资者愤愤不平地说。

“不看延(安)榆(林)报,坐下看热闹,看了延榆报,吹牛又放炮。”这是我们在陕北听到的一段民谣。我们发现,在偌大的榆林、靖边县城里,找不到卖报的地方,宾馆里仅有的报纸是《榆林日报》与《三秦都市报》。在资讯全球化的时代,这个并不算穷的地区居然是如此闭塞。这里的人并不知道,现在全世界的媒体都在关注着他们。

匆匆吃过午饭,我们决定到油区亲眼去看一看。主要的油区在青阳岔以南大约三公里,油井大部分在山上。







我们从镇上向南走,还未出镇就看见一座桥,桥下只剩下一小股水流,河床上积了厚厚一层油泥,河水泛着呛鼻的原油味。(照片1)我们爬到桥下,发现河对岸有一座油井,排油管伸到河岸边,石油流进河里。我们用相机拍下了这个油井,(照片2)以及河里面粘了厚厚一层石油的石头(照片3)。




过了桥就到了山下,山前有块空场地,场地前有个“青龙坛剧场”,实际上就是一个封了顶的戏台。外面贴了瓷砖琉璃瓦,看来很是光鲜,里面却是秽物遍地(照片4)。 剧场旁边有几个窑洞(照片5),里面供奉着各路说不上名字的神仙。从供桌上厚厚的一层灰来看,这些神仙也断炊很久了。











我们沿路上山。这条两三米宽的路靠脚异常难走,因为路面上是厚厚的一层黄土,每迈一步半只脚都陷在黄土里面。我们就这样绕这座山走了半圈,发现路旁的山沟里,黑油油的一片。我们半滚半爬到坡下,发现沟底长的杂草,草根附近的地面都是黑的(照片6)。
路过的一位老农告诉我们,那是前两天发过一场洪水,洪水把坡上的积油冲到坡下顺沟流走。我们问油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他顺手一指前面的一个小山谷,说你们到那里去看看。
我们往那个小山谷里走。脚下的土越来越软,两边的山壁越来越窄,我们不得不抓紧山壁上的杂草。走了约有一里多,我们惊奇地发现有一条黑色的小溪(照片7、8、9), 从我们脚边向谷外流过去。没法再往前走了,我们只好艰难地攀上较平缓的一侧山壁,抬头一看,对面崖上竟挂着一条小型的石油瀑布(照片10、11)!

我们判断对面的山崖上有口油井,因为山的这一面没有路,油井以为把漏出来的油排到这边来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决定到对面的崖上去,找油溪的源头。





一小时后我们爬到了崖上。不出所料,这里有一台油井,两座毛坯房,一个装满石油的大坑,无墙无门(照片12)。油井还在运转着,喊了两声,却不见人。在崖边往下看,从油池里漏出的石油正无声无息地顺坡淌到崖下去(照片13)。

我们往山下走了一段,发现后面有人远远跟着。我们想可能是有关部门派来盯梢的,就转过身喊他,“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小心地走过来打量我们,我们也打量着他。他大约四五十岁,穿一件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一双破胶鞋,看来像是本地的农民。

我们亮明了身份,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一年前那口油井是我的!”他指了指几百米外的另一口油井。“那些土匪把我的油井抢走了,叫我做照井工!”
“你们来了我把这里的事情都倒给你,他们(指国有公司)没有技术,管不得(油井),又来找我,要我在我的油井上作照井工,你说我能愿意干么? 02年我花了五万块买地块(指井位),又花了二十万打井,给地方上(指地方官员)送钱也得十几万,我现在背了三十万的债,恨不得活扒了他们。现在一个月给我六百块钱工资,不干没有办法,退耕还林了没有地种,老婆孩子六口人要吃饭哩。”

我们跟他提起刚才看到的污染,他拉着我们往山崖的另一面走,让我们看几座山头围起的一个山间谷地。我们远远可以看见,这些山头上的十几座油井,下面都有长长的一条黑带子挂在山间。

“那些都是原油!那山上一天淌下来几万块钱嘞!”

“以前油井私人管理的时候,没有哪个敢漏出一点油来,漏出一点环保(部门)就罚五千块钱,让你停产整顿。现在(油井)都归了政府,你说他自己能查自己?”



告别了这位陕北汉子,往山下走去。没走出多远,从山上开下来一辆大罐车,我们急忙闪到一旁。罐上写着四个字“污水处理”。车开到我们前面去我们才发现大罐子根本没有上盖子,里面的含油污水沾上路上的黄土,溅了我们一裤腿。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车轰隆隆地开往山下,山路变成一条污泥的长龙(照片14)。

九月十一日于陕北青阳岔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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