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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隅之城.美国故事》第一部 岁月的泡沫 (36)

蔡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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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忆眉死了

忆眉辞掉工作,带阳阳来达拉斯。

凌凯很高兴,忆眉办事高效率,辞工都比别人迅速。将妻子孩子安顿好,他打算请几天假陪他们去阿马里洛的州立公园看峡谷。忆眉不同意:“你工作要紧,现在裁员的风声这么紧,不敢让你老请假。我在家正好可以教阳阳念书。”凌凯笑道:“行,你说什么都依你。”

凌凯白天上班。忆眉在公寓里教阳阳念书,有时开车出去购物,日子很清静。

忆眉原是个多虑敏感之人,日子一清静,心思倒是更重。

凌凯这二居室公寓,陡然添了两个人,就显得狭小了。阳阳的玩具都在西雅图,这里什么也没有,阳阳就会央妈咪带他出去玩。

忆眉很勉强的带阳阳出去,公园游乐场什么的。忆眉显得十分没有兴致,她不喜欢德州。凌凯下班回家,就会对忆眉说:“我已经跟尼尔写了申请,要求调回西雅图。只是尼尔现在正在欧洲,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北美。”

忆眉只好点头:“不着急。”

她给阳阳买了些新的卡通片。阳阳独自看卡通时,忆眉在小小的客厅里凭窗而望。

达拉斯的五月,阳光浸透每一个角落,窗外树梢上鸽子的羽毛都透出炎热的气息。

忆眉发出深深的叹息。

十年前的那个五月,A大学的毕业典礼。

往事中的天空,原本清澈湛蓝,十年里反复的回忆,却早已将其磨砺至粗糙。忆眉脑子里的那一天,天空很不鲜艳,色调阴暗就像一匹扎染的蓝布,那些茫然不定的云层,看起来如同白蜡一般厚实。

那些白蜡缓慢游移着,于是霎那间会掩住些什么秘密之类的东西。片刻之后,那秘密又从另一块白蜡后面探出头来。

忆眉闭上眼睛。

李恂的脸,十年未见。十年前李恂的样子,清晰的浮现在忆眉眼前。

忆眉慌忙睁开眼睛,窗外是一个燥热的世界,她感觉窒息。她不喜欢德州,德州令她有要逃逸的冲动。

所有的不快乐都来自十年前的那个五月。在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还有她不喜欢的另一个女人。

晚上忆眉和凌凯商量:“凌凯,我明天想去趟休士顿。”凌凯奇怪的望着忆眉,忆眉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凌凯就道:“你一人去休士顿干什么,不如等周末我们一起去钓螃蟹。”

“我不想钓螃蟹,在A大读书时早钓够了。我想去探望李恂,好多年没见面,不知她近况如何。”忆眉说时看凌凯的脸,觉得他脸色明显开始泛白。

凌凯不明白忆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年向李恂示爱的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李恂自然也不是那种大嘴到处广播她有多少崇拜者的人。凌凯和忆眉结婚后从未听她提过李恂,凌凯也就没说当年的事,根本就是单恋有什么好交代的。

忆眉看他那样子,嘴角微微朝上笑道:“当年你跟李恂有一段对吧?我那时就看出来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爱吃这老陈醋。你放心,我不过是想和她叙旧,以前我俩还是好朋友。后来也不知她男朋友怎么样了,有没有康复。我不吃李恂醋,不过要是你现在有什么新艳遇,那我就不高兴。”

凌凯听她这样讲,松口气道:“你也不用去休士顿了,李恂就在这里的医疗中心当医生,我上个月还见过她。”

忆眉一听他这番话,脸色立刻阴沈下来,不做声。

凌凯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大鸣大放的当,赶紧给她解释是这样这样我才又见到她的。他认真说:“你说我和她当年有一段也不对。根本她没喜欢过我,她一直爱楚医生。从头到尾我都是剃头挑子。这件事不提了好吗?”

忆眉看他说这话时脸色愈发难看,这是凌凯心中最大的结。这么多年过去他还难过,忆眉又有些受不了。

凌凯见忆眉不说话,拼命把自己心里要翻出的情绪压了压,逗她开心说:“你看你刚来达拉斯就翻老帐,多没意思。其实当年的事过去不就过去了,你该现在看牢我才对嘛,万一我被个小姑娘拐跑了……”

忆眉叹口气:“你这玩笑不好笑。不过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以后我们都不提了。”

两人就都不再提李恂的名字。

半夜忆眉睡不着,睁大眼睛道:“凌凯,明天你请个假,我们带阳阳去钓螃蟹。”

凌凯也没睡,他忙说:“明天不行,明天西电的产品展览,我要做产品报告。”

忆眉闭上眼睛。

凌凯伸出胳膊搂住她,她挣扎了一下,凌凯用了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她忽然去解凌凯睡衣的钮扣。她的动作有些急促,凌凯的胸前第一颗钮扣被解开时,她的手指因颤抖而有节奏的敲击着凌凯的前胸。

凌凯忙握了她抖动的手,她慢慢安静下来。凌凯退去她的睡袍。

她的身体光滑纤细,黑暗中散发出白色的光。凌凯吻着她的嘴唇,进入她的身体。

忆眉心里有一声叹息。她的心仿佛一匹撕裂的薄绢,许多年里,无数声这样长长短短的叹息从那撕裂的薄绢中抽出,丝丝缕缕,剪都剪不断。

凌凯不爱她,他们之间的每个细节都被她的敏感探测到了,她把探测的结果与自己的想像比较,得出的结论总是凌凯不爱她。

忆眉想像中的爱人的吻,是穿透自己整个身体的。

凌凯不是。

忆眉见过充满激情的凌凯,那是他面对李恂的时候。于是忆眉就知道凌凯如果真爱一个人,作爱时会是另一番样子。

忆眉悄然落泪。她的情感永远永远会留下遗憾。

她睁着眼睛,一直望天花板。亚麻布窗帘密密的拉得很严实,屋里没有一点光。

忆眉不知道,窗外的夜空,群星闪烁。有一颗流星倏然划破夜空,不知落向何方。

第二天早晨,凌凯匆匆出门。这将是个繁忙的工作日。上午是产品展览会。下午,他将给叙利亚官员做一个小型产品报告。

凌凯走后不久,忆眉忽然收到郑巨集打来的电话。他十分气急败坏,“忆眉你辞工为什么不告诉我?”从上海回来后,他发现忆眉已经离去。

“身体不好。不想做了。”

“胡说!你分明是为了躲开我!”

“忆眉你现在在哪里?你家里电话没人接。”

“我在达拉斯,和凌凯在一起。”

“你去达拉斯了?凌凯叫你辞工的吗?他有这么在乎你吗?”

忆眉脸色阴暗下来,“是凌凯叫我辞工的。”

“哈!”郑宏愤然笑道:“怎么可能呢?凌凯从未爱过你!十几年前大家就都知道了。”
忆眉把手提电话关掉。

她从书房出来,阳阳正在餐厅吃早餐。忆眉拿勺喂阳阳吃完麦片,就让阳阳自己在公寓里玩儿,自己拿了车匙出门。

郑宏那最后一句话像锥子一样扎她的心。

她开车去医疗中心。

她来到小儿科:“我找李恂。”“找李恂?李恂回休士顿休假了。”

她慢慢地走出医院大楼,一个人在停车场徘徊,不愿上车。

阳光渐渐灼热起来,忆眉感觉这里的每一天都像十年前的那个五月。

她不喜欢德州,西部的阳光像强辐射,而她内心的阴暗如霉菌般滋长,这种反差令她感到痛苦。

忆眉眼前又浮现出李恂的样子,她忽然自言自语道:“李恂,我把凌凯还给你。”“我累了。”

然后她拉开车门上车。车上挂着的一条精致的银链,下面缀着一个心型水晶小像架,里面嵌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她看见她至爱的人温和地微笑着,看见他眼底的忧伤和疑惑,那里有她熟悉的,痴迷的,还有她带给他的,她说凌凯你知道吗我为你付出太多太多。往昔的一切,此刻都汇成一股暗流沿着她生命的血脉汨汨流淌着。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难以负载的对他的感情被挤压成了畸形。

蓦地她嘴角闪出一丝冷笑。她无法阻挡地掉转车头,将车朝休士顿开去。这样做当然很不理智,从达拉斯到休士顿开车需要四五个小时,她身体虚弱,独自开车这么长时间很不合适。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此刻她仿佛溺水,仿佛坠入山涧;她的灵魂处在即刻溺死的边缘。她已经无法自救,她一定要见到李恂。

她心里不停的狂喊:“我输了,李恂。”

“我熬不过你。”

“我真的累了。”

中午她到达休士顿,把车开到极为壮观连绵十余英里长的唐人街,在超市里拿了一本华人黄页,找到楚医生父亲诊所的广告,按照上面的地址往那里开。她心里又对李恂冷笑:我若是找到你,你和凌凯就是缘分未断;找不到你,就说明你们俩真是有缘无份。

楚医生父亲的诊所是在一栋三层灰色大楼的二楼。忆眉上去找到楚医师门牌,推门进去。里面十分冷清,只有一个护士在电脑边输入资料,看见忆眉连忙抬头招呼。忆眉说找李恂,护士说她和楚先生已经走了。

忆眉离开诊所,茫然往停车场走。

走着走着,忆眉止步。

迎面过来一辆车,李恂从车上下来。

十年过去,我竟然还有机会与你面对面。忆眉心中冷笑,主动开口道:“你好吗?”

李恂盯忆眉眼睛看一眼,点头。

这时忆眉手袋里手提电话响,她知道是凌凯打的,她把手伸进手袋关了。

李恂又看她的手袋。

忆眉勉强笑一下:“开车来这里好几个小时呢。”

李恂想想说:“上楼去诊所吧。”又转身去打开另一边车门,楚医生从车里慢慢走下来。忆眉以前是见过没发病的楚医生的,和今日见到的楚医生完全不同。李恂解释道:“他因为常期抑制性治疗,所以反应比较迟钝。”忆眉注意到楚医生背都驼了,头发也是花白的,两眼没有一点神采。

李恂扶楚医生往楼里慢慢走,忆眉在后边跟着。她不由想当年那个斯文儒雅的楚医生实际上早已死了,李恂这么顽固地把他的皮囊留在世界上未必不是一种残酷。

忆眉忽然恐惧。那僵尸一般但仍然存活于世的楚医生,忽然带给忆眉一种死亡的恐惧。

死生只有一线之隔。

楚医生忽然掉过头来,直直望一眼忆眉,眼里闪出疑惑的光,蓦地抓住李恂的手。

忆眉在楚医生的目光下后退一步。

楚医生肯定早已想不起来,但是忆眉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十年前的那个五月的晚上。李恂忙拍拍楚医生的背,楚医生就往李恂身后躲藏。李恂对忆眉道:“他治疗了很长时间,医生说可以出院在家疗养了。你放心,由于那些抑制性药物的作用,他现在没有任何杀伤力。”

楚医生不说话,很依赖李恂的样子。这十年里李恂和楚医生父亲每月都去看他,李恂一直保密这件事不让李阳知道,为这她特意去了达拉斯工作。李阳只知道姐姐每月去休士顿好友家里,不知她是去看楚医生。

进诊所,李恂微笑带楚医生里外看一遍,楚医生都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了,但很听话,李恂说什么他都点头。李恂就让护士陪着楚医生看电视,自己和忆眉走进一间小办公室里。刚坐下,楚医生突然从门外跟进来,慢慢走到李恂身边,李恂温存地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像是在劝他出去,楚医生很驯服的样子,但是仍然磨磨蹭蹭不肯走,李恂牵他手带他到外面,指着电视萤幕给他讲,等他慢慢进入电视里的情节,李恂走回小办公室。她见忆眉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就坐到办公桌后面,和忆眉正对面。

忆眉打量对面的女人,十年过去,李恂依旧清丽秀雅,她方才对楚医生那番温柔与耐心,就好像给她原本天然的美丽笼罩上一个圣洁的光环。忆眉忽然发现自己当年只是不喜欢她的美丽,现在她更加鄙夷这看似的圣洁,她觉得这圣洁太虚伪。

忆眉笑了一声,道:“李恂你真想这样陪着佛兰克过一辈子吗。”

李恂冷冷扫她一眼,反问她:“那你认为我该和谁过一辈子?”

忆眉不说话。原本是要放弃的,觉得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得到一样东西。现在得主就在面前,忆眉讨厌她,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李恂站起身背对忆眉看窗外,许久,忽然转身对忆眉道:

“那晚我在诊所夜班,有人用我的电脑试图侵入一个国防部的资料库,害我被FBI扣留并且审查很长时间。所以凌凯第二天在湖边没能等到我。”

忆眉完全没料到李恂会直接说出这番话,一时怔住。她还未来得及想是否该否认抑或如何否认时,李恂从窗前重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只当忆眉短时的怔愕即是承认,对忆眉道:“我应该猜到是你的。除了你谁还有这本事。”

忆眉的思维依然停滞于那种怔愕中,李恂这女人还是相当厉害的,让自己一下子卒不及防。忆眉被逼到已无退路可走的地方,她不愿意服输,在李恂目光的压力下。

她原是认输而来,但是见到敌人,又不肯缴械。

她忽然微笑:“当然,除了我还有谁有这本事!”她说这话已经不考虑后果,她不顾一切,只是为了不能在李恂面前示弱。

“怎么样,蹲监狱的滋味好受吗?佛兰克爸爸很有本事嘛,这样你也可以放出来。”忆眉说着,细长双眼得意地眯着,看李恂表情。

李恂冷冷道:“我一个学医的,没动机也没做黑客的本事。诊所的人证明我一夜都在那里。那时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后来听朋友说你们结婚了,我想肯定就是你干的了。”

忆眉又笑道:“你反应真慢。不过凌凯更笨,到现在都不知道呀。”

“怎么你想让他知道吗?”

忆眉不说话。

李恂厌恶的说:“你还跑来找我干什么,不想跟他过了吗?想还给我是不是?”

忆眉恶狠狠脱口而出道:“美死你了!你还是跟佛兰克过一辈子吧。生个儿子千万别带他去红场。”

李恂十分愤怒,站起身拿电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凌凯!”发现自己并没有凌凯电话号码,便拨李阳电话。

她很快从李阳那里记下凌凯的电话号码。

忆眉不做声,静静的望着李恂。

李恂一时犹豫起来。

忆眉望着李恂手中的电话,笑出声来。

“知道你不敢打,你不是大善人吗,拆散别人家庭这种事情哪能做出来。”

“不过,无所谓。我现在把凌凯还给你好了。”

李恂看着忆眉,发现她眼神十分奇怪,一会儿得意一会儿仇恨一会儿又流露出悲伤。忆眉见李恂在看自己,脸色又变得阴沈,还添了点儿杀气,她挑着眼角和李恂对望一会儿,目光又黯淡些。李恂忍不住道:“傅忆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忆眉冷笑接着说:“还给你。只是不好意思,耽误你十年时间。你看你都有抬头纹了,凌凯现在正是好时候,当年你不要他,现在他能不能要你我可不敢打包票。”

李恂不说话。胸脯紧贴着桌沿,忆眉就看不见她的手在桌面下发抖。

忆眉意尤未尽添一句:“还拖着个疯子藕断丝连的。”

李恂说:“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站起身作送客状。

忆眉一时无话。人家不跟她吵,她没法再待下去。

她逞强说一句:“我会跟凌凯离婚的。”说时眼泪忽然涌出来,怕被李恂看见,拿着手袋往门外冲。

她跑出小办公室的门,一头撞上正在搬验光牌子的小护士,她的手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部摔了出来。

李恂跟出来,见忆眉脸色苍白疲惫,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忽有些可怜她,就蹲下来替她捡。楚医生正在看一个讲变态杀人的老美片,看见李恂蹲着捡东西,过来很老实地帮李恂一块儿捡。移动电话,香水,纸巾,皮夹,车匙…各种小物件一大堆。

忆眉见到楚医生,笑了起来。

“喂!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楚医生茫然的望着忆眉,迟钝的摇摇头。

忆眉就对李恂笑道:“要说还是这疯子害了你。那晚路过你家,疯子从院子里冲出来,拦了我的车问:你看见我们家李恂吗?我说:她去学校找凌凯了!疯子就要上我的车。我哪能让他上来呢。疯子就开了自己的跑车去学校了。疯子走的时候,没锁门。喂,楚医生,你还记得吗?”

楚医生望望李恂,很困惑的样子。

李恂忙拍拍楚医生:“不记得就算了,别再想了。”

忆眉又笑起来,记得也没用,疯子的话做不了呈堂证供的。

李恂不理她,对楚医生说:“佛兰克,这里没你的事情。去看电视吧。”

楚医生站起身去看电视。

电视里那坏女人正把女主角的药偷偷喷光,希望她下次发病时找不到药。楚医生忽然发现忆眉手袋里掉出的那堆东西里有一个药瓶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立刻又蹲下来,高兴地将那药瓶拣起来,照着电视里的样子喷。忆眉忙起身去夺,楚医生很讨厌的看了忆眉一眼,将药瓶举得高高的,忆眉够不着。李恂在一旁慌忙道:“佛兰克快把药瓶还给人家!”但是这时楚医生突然不听李恂话了,打开窗子将药瓶往外喷洒,忆眉一着急,就开始咳嗽和喘息,一会儿就喘得接不上气,跌跌撞撞伸手扶着墙椽,身子往下掉。李恂狂喊:“佛兰克停下!”也伸手去抓佛兰克在喷的药瓶。楚医生个儿高手长把药瓶往窗外伸得高高的就是不给李恂,小护士早一旁吓呆了。楚医生不顾李恂在拉扯他,手指机械地一下一下,噗嗤噗嗤很快喷个光,楚医生意尤未尽还拿手左右摇晃着怕没喷光,直到一丝都喷不出来了,他转过僵直的身体随手把药瓶扔在地上,朝李恂得意地笑。此时忆眉越喘越严重,转身整个身体倚着墙壁边喘边发出奇怪的笑声,脸上肌肉不停抽搐,最后倒在地上。李恂捡起佛兰克扔下的药瓶用力左右摇摆上下振荡后往忆眉嘴里喷,可是楚医生把药喷得很干净,一滴都没剩下。李恂看见忆眉趴在地上要窒息的样子,连忙打电话叫急救中心,楚家这眼科诊所没有急救设施。李恂没别的办法趴下来给她做人工呼吸,小护士也在一边帮忙,一点用没有。李恂和忆眉脸对脸,看见她慢慢不行了,李恂突然发作拼命摇着忆眉因喘息而晃动的肩膀嘶叫:“忆眉我求你了,你千万支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忆眉看她着急的样子,脸上竟发出光来,不连贯但很清楚说:“你看那疯子,有多爱你,我想成全你,他,都不肯呢。你,还舍得,离开他,去找,凌凯吗。”李恂的手无力从她肩上垂下来。

一会儿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李恂让小护士留下照顾楚医生,自己跟着上救护车送忆眉去医院。忆眉半路上剩一口气,对救护车上人说英文:“是楚医生,杀了凌凯太太。”说完闭上眼睛。

李恂扑在她身上喊:“忆眉不要死!凌凯不要你死!你爱他就别死!”

忆眉再没醒过来。

凌凯在展览会场收到李恂的电话,顾不得下午要做产品报告,立刻赶到休士顿,看见的只是忆眉的遗体。李恂在一边陪着,只说是个意外。忆眉弥留之际说的那句话令凌凯十分后悔当年那一花瓶没把楚医生给砸死。

“不合理的欲望,生命都无法负荷。”

凌凯不懂李恂的意思,不相信这是自己爱了十几年的女人说的,痛心疾首:“李恂你做一辈子殉葬品害人害己。”

凌凯为办忆眉的后事,请了两周假。忆眉的葬礼在西雅图举行。那是个细雨绵绵的日子。凌凯记得忆眉最爱的地方是西雅图,虽然那里四季阴雨,不适合患有哮喘的人生活。凌凯从未想过忆眉为何最爱西雅图,他也无法预料忆眉的哮喘终发在阳光明媚的德克萨斯。西雅图是忆眉与爱人生活的地方,凌凯不知道忆眉恐惧阳光,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曾有过最阴暗的一刻。

葬礼结束,凌凯踏上回国的飞机。他无法跟阳阳讲妈咪去了哪里,只好暂时先将阳阳送回老家。

凌凯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碧透的苍穹。波音七四七巨大的翼翅在云中穿行,大朵大朵的白云被劈开后又迅速合起。凌凯想这飞机是否可以飞得再快一点,可以穿越这个他不喜欢的时空。岁月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行进,犹如这飞机穿梭于长空。飞机越过无数起伏的山峦,无数的海平面和岛屿。岁月,那些穿梭于山峦海面的岁月,在人世间延展着无尽的沧桑。凌凯朝窗外的后面望去,似乎想再看一眼往昔的岁月。忆眉已抛下这人世间的岁月离去,前面将要到来的岁月也放弃了。凌凯看这飞机在岁月里穿行,那大朵大朵的白云,蒸腾着,反复着,仿佛泡沫一般,浮满了整个的天空。

这是岁月的泡沫。凌凯想。(//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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