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六月末的一天,我做完了一单婚礼摄像生意。
骑车回到家住的胡同口,发现路边停着一辆桑塔纳警车,车牌号是省城哈尔滨的。我心里一凉:终于把警察叔叔盼来了,日本船——丸(完)了。
我刚要转身溜之乎也,却看见妻子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门口。她正和邻居马大嫂隔墙说话,没有什么惊慌不安的表情,连说带笑的显得很正常。
我细看警车里并没有人,也许不是来抓我的?孩子看见我,朝我招手喊爸爸,我只好硬着头皮推车走过来。
我问她们这辆警车是干什么来的,马大嫂说不知道,停在这儿半天了。我四处观察,没发现有警察埋伏的迹象。
进了院里,我感觉忐忑不安。如果警车真是来抓我的,现在警察狗子们冲进院子来,正好瓮中抓鳖。我没进正房,绕到前院,打量着靠南墙的小仓房。仓房不大,门朝正房的方向开,东墙上有一扇窗子。
仓房里藏身没有问题。如果有人从大门冲进院子,肯定要直奔正房,我躲在仓房里,可以看见,然后我就可以从东面的窗子跳出去逃走。
我打开仓房门,钻了进去,把门半掩上。
仓房里又暗又潮,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我坐在一个破箱子上,惊魂未定地喘粗气。
妻子和孩子随后进院来了。她们进了正屋,没有看见我,觉得奇怪,一起找我。
孩子以为我在跟他玩捉迷藏,快乐地喊:“爸爸,你在哪儿?”
我只好搭腔:“我在这儿。”
妻子推开窗子,看见我在仓房里,不解的问:“你干啥呢?”
我探出头悄声问:“警车走了吗?”
她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你乐啥呀?”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警车是去胡同里赵检察长家的,刚才几个检察院的人从老赵家出来,已经开车走了。看把你吓的,跟耗子似的。”
我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场虚惊啊,吓得我够呛。
多加小心为好,有备无患。
我决定晚上也住在仓房里。
把仓房收拾一下,拿下来一张单人床,从此小仓房成了我的临时避难所。
尽管现在逍遥法外,但每时每刻都会有危险。哈市的公安机关没有抓到我,但让我这样一个参与过核心组织的动乱分子逃脱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目前风声很紧,各地的民运分子被抓得鸡飞狗跳,我是不是出去躲一躲?直系亲属那里不能去,但可以去吉林老家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在长白山区,应该比较安全。
看风声再说,随时准备走。
从六四以后,我的胡子一直没有刮。我想什么时候六四平反,或者下一次民运胜利的时候,再把胡子刮掉。我从此开始留起了长长的胡子,成了自己的一个形象特色。长长的络腮胡子,加上原来一直留的长发,使我的整个形象更似一个狂放的画家,显得神经兮兮的。
后来我身份证上就是留大胡子的照片,乘飞机的时候经常闹出些麻烦来,安检的人总说身份证照片与本人不相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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