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任和情人范艳霖外出游玩,在海口市一个宾馆里刚住下,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祥龙县钱门水库决口了。
从第二天开始,他将手机关了不打开。以免破坏了他与范艳霖游玩的兴致。几天后,四个人一飞机坐到了海口,专门找了一个靠近大海的大饭店住下了,一天的奔波都是困顿不堪。范艳霖进卫生间后,他就打开电视,不知是出于一种本能,还是一种遥远的思念,拿起摇控翻来翻去,翻到本省的卫视台就停下了。开始是一节长长的广告,接下来是新闻,当播报第二则新闻时,他惊得从床上一跳而起。播音员的声音说:“祥龙县遭受暴风雨袭击,钱门水库大坝破裂。”他一听大喊:“艳霖,快来看啦,出大事了……”范艳霖就顶着湿漉漉的毛巾出来看。只见画面先是奔腾咆啸的洪水,陈青栋穿着雨衣与省、地区的领导站在大坝的高处指手画脚,大坝中间已冲破了一个大口子,汹涌的洪水还在冲刷着……。播音员的声音说:“九月十二日上午,祥龙县遭受历史上特大洪水,钱门水库大坝因超水位线而破裂,造成下游近百农户房舍被淹,三个人被洪水夺去生命,上千头牲畜被洪水冲走,目前,省、地区一些主要领导已赶往现场,与祥龙县的主要领导组织抢救,争取将损失减少在最低限度……”
龙天任一看完,就抢过手机打开了,他首先拨通了王中文的手机电话,王中文一听火了,问他在哪里,他就说在赶回来的候车室里,王中文就简单的说:“赶快回来,我正在陪省、地的领导吃饭。”龙天任忙问:“局势已控制了吗?”王中文冷冷的说:“大坝用铁船、数辆卡车横阻都还没能控制局面,我们正在着手其他的努力。”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龙天任又颤抖地拨打陈青栋的电话,但他的手机关了机;他又拨打江永喜的电话,江永喜一听就大吼道:“你关着电话干什么?我们拨你电话都快拨破了……。出了这大的事,你还在游山玩水?这样的时刻,你不怕掉乌纱帽吗?”龙天任胆怯的道:“现在局势已控制了吗?电视上说的只死了三个人?”王中文没生好气地说:“别问那么多,情况十分复杂,回来再说。”龙天任悲哀的道:“那……那……我是早就给陈县长打报告要求拨五十万元维修呀……”江永喜骂道:“这时候了你给我少放屁,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要说,他已开了紧急会议,对上、对新闻界说话统一口径;省、地领导由他陪着,新闻记者都由他安排的人员陪着采访,一个字都不准说错,你不要没事找事!”龙天任小声问道:“您现在在哪里?”江永喜道:“全县干部都下来了,我在钱门下游的一个没淹着的农家里,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皮了,我电池不多了。”
龙天任一关上电话,象个傻子似地呆在了那里。范艳霖心有所悟,忙拿起桌上饭店的电话,拨通了服务台说:“请问,明天有几点钟到武汉市最早的班机?”对方就说了时间,她就答道:“好,我马上将身份证拿下来!”说着麻利地穿衣服,看了发呆的龙天任说:“我去一会儿就来,顺便问孙大哥他们回不回去,你去洗个澡……”
当她捏着一叠机票回来时,龙天任还呆坐在那里不动,她知道,此时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就将他的头温柔地捧在自己怀里,轻声说:“天任,我们出去走一走去,你或许会感受到大海的力量……”听了这句话,龙天任泪如泉涌,咽咽地哭了起来,范艳霖就更紧地搂紧他说:“不哭,不哭,这又不是你的错!”龙天任呜咽道:“三年前,他陈青栋修楼堂管所有钱,到上面活动撤县建市一甩手几百万元……,换了一辆小车又一辆小车,我只求他拨五十万元修钱门水库,打了三次报告他都不同意呵……”范艳霖将他拉起来,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说:“是呵,我知道,你虽然陪着让我高兴,但你心里装着千头万绪,你是尽量不让我扫兴是吧!”龙天任听了这话,心里稍感慰藉,轻轻地挤出一丝笑容,步履缓缓地跟她走了出来。
海边游人如织,海风不是很大,但巨大的浪潮不知被什么力量推动着、看不到边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从黑暗中翻滚而来,咆哮着一直扑奔到沙滩上;喷溅着泡沫的浪脊,在岸边林立的高楼的灯火照耀下,闪烁着鳞鳞的红光。海心黑黝黝的远处,只见星星点点的船只在闪动,船舷的灯火象莹火虫般的时隐时现。龙天任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远,前面已没有了游人和灯火,范艳霖就拉住他站住了,他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站着不动了。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黑黝黝地海面,突然朗朗念道:“何处望神州,满眼苍茫北固楼,多少兴亡千古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叶忠宝也在与一帮镇里的干部打麻将,得到镇长紧急通知——到钱门水库救灾。
钱门水库在祥龙县下游的东南方,下游有一个贫穷的山区乡镇,叫杨集乡。山路上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磷都镇的十多辆救灾车赶到指定的杨集乡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按照县政府抗洪指挥部的指引,车辆开到一个叫幸福村的高坡处安顿了;叶忠宝和吕伟志等一群人来到山坡下一看,只见涛涛的洪流滚滚而下,山坡上聚集着从山下逃难的村民,这些失去了房屋家产,失去了亲人的人们,有的望着洪水嚎啕大哭,有的拥抱着互相支撑,吕伟志和县里派遣来的人大副主任江永喜和杨集乡干部等人商谈一会后,将到场的几个书记镇长叫到一起进行分工:三个副书记、五个副镇长分成八个抢救分队。叶忠宝等江永喜与吕伟志说完了话,走过去亲切地喊了声:“江伯,您都亲自来了呀?”江永喜似乎记不起他是谁了,不解地问:“你是?……”叶忠宝就自我介绍说:“我是龙天任的侄儿呀,您不认识我了?”江永喜恍然大悟,轻轻地一拍头说:“哦,你看我这记性,——你是在搞副镇长吗?”叶忠宝自豪地说:“是呵,您培养了我龙叔,我龙叔就培养了我嘛……,我龙叔没来吗?”江永喜脸上浸过一丝笑意:“小伙子会说话,——比你龙叔还会说话。”正在这时,吕伟志和梁贤宏在一旁叫喊八个抢险队长集合,叶忠宝与江永喜寒暄几句就走到人群中。梁贤宏就宣布,八个分队长的任务,保证安全等等。每个分队分配二十个队员。
叶忠宝被指派为第七分队,梁贤宏递给他一串名单,叫他火速赶赴幸福三组的一块段面。叶忠宝开始清点身后的二十个人,不觉又是一惊:在这二十个人中,不仅有殷永旺,而且有原来的顶头上司——现在在磷都派出所工作的李保发。他看了看他们一眼,心里充满了得意,走到殷永旺的面前,伸出手来与他握着说:“殷局长呀,我们真是有缘啦,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殷永旺诚惶诚恐地看着他,不安地神色说:“是呵是呵,你——进步真快呀……”叶忠宝满脸堆笑地说:“哈哈,这都是你培养的结果呀!”说完又转向李保发,李保发没等他走过来,忙迎了上来,满脸高兴的伸出手来与他握着说:“嗳哟哈,叶镇长哟,我们真是三生有幸,早就听说你到磷都镇来当镇长了,一直没机会遇上呀……”叶忠宝亲热地一笑说:“这就叫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是吧?李警长真是越来越高大了哦!”李保发干笑两声说:“哪里哪里。”
他与二十人一一拉了手,然后走到高坡上严肃地说:“同志们,现在是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这个第七分队,都是党培养多年的党员和干部,根据分工,我们帮助抢救幸福三组村民的村民和财产;大家都要做到服从命令听指挥,在这里与战场一样的残酷,洪水就是我们的敌人……”站在人群中的殷永旺一愣一愣地看着他,他自然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曾在他手下当差的小无赖会爬到他的头上去,现在会对他发号施令;他更不会知道,与朱珊珊关系的暴露,竟是眼前的人一手导演的。
不一会儿,吕伟志领来一个三十多岁、卷着裤腿、打着赤脚的村干部来了,吕伟志介绍他是时主任,叶忠宝就在时主任的带领下向下游跑去。时主任一面跑一面与他介绍:洪水越来越大,三组的一半的村民已淹没了房子,但这些人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在洪水中抢救自己的财产,叶忠宝就问是些什么财产,时主任就说,无非是些破家俱、粮食什么的,哪有值钱的东西?
到了幸福三组的地段,只见山下星星点点的几间茅屋已有一半被洪水淹没,汹涌的洪水以摧古拉朽之势涤荡一切。一些村民不顾老命冲向洪水中抢救家里的粮食和家俱,老人和小孩在岸上嚎啕大哭。泥沙俱下的洪水带着上游的草木、家俱来不及跳脱的禽兽奔腾着,蓦的,一个浪潮打来,那些捶死的生灵挣扎几下就不见了。时主任就对岸上的村民询问还有哪些人没上岸,就有五六个人指着不远处己淹没的屋子七嘴八舌地说,他家里还有人在那屋里抢粮食。叶忠宝把手一挥,叫解开缆绳下水去,其他人都急忙地脱衣下水,只有殷永旺还愣在那儿,叶忠宝严肃地道:“殷主任,快下呀?”殷永旺苦笑说:“我……我不会游泳啦……”叶忠宝吼道:“你以为这是游泳比赛呀?这是在救人救物,你拉着绳子下去怕什么?”殷永旺就抖抖索索地解衣下去了,叶忠宝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山坡下,洪水肆虐着。刚从奔泻洪水里爬上岸来的壮年男女,有的还要再次拼着下去捞自己家里的东西。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不用分说就往洪水中冲去,叶忠宝一把将她拉住了,施展嘴巴功夫劝说,这个中年妇女就哭道:“我们不抢粮食上来,一家人吃什么?”叶忠宝就解释说:“大嫂,命重要还是粮食重要?再说,粮食没了,政府会救济的呀?”中年妇女哭道:“这不是政府作的孽吗?大坝早就漏了,政府又不是不知道?天哪,我还有几百斤粮食呀……”说着就往洪水中奔去,叶忠宝一把没有拉住,他忙跳下水去,在殷永旺的协助下将她拖上岸来。
人们继续顺着绳子在洪水中寻人寻物,把他们拉上岸。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暗,却反而转晴了;水越涨越大,大多数的人已经上岸了。这时,有个小女孩哭喊道:“妈……我妈还没上来……”小女孩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也哀声叫道:“秀珍……秀珍……”叶忠宝一问,得知又是先前拦着没让下去的那个中年妇女,他忙点了几个健壮的队员下水去,当他点到高大的李保发时,李保发犹豫了没动,他恶恨恨地道:“怎么?李保发,你是共产党员呀,关键的时刻怎么了?快下!”李保发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往洪水中趟去。这时,只见远远地从崖上走来一群人,叶忠宝一眼就看到了陈青栋被一群人簇拥着来了,他灵机一动也跟着李保发下水了。此时,洪水已齐腰深了,走了几十米,洪水几次都差点将他冲走,幸好他是在山里长大,水性又好,紧紧地抓着绳子不放。
前面的队员高喊道:“在前面屋里有声音,是个女人在呼救!”叶忠宝就叫道:“快牵着绳子过去呀,还愣着干吗?”前面的队员说:“绳子不够长了呵!”叶忠宝就急速向岸上跑去,叫岸上的人加绳子,此时,他清楚的看见陈青栋、常化凯、江永喜、吕伟志和岳父陈传桂及一群拿着镁光灯的记者在议论纷纷,有个扛摄像机的记者还在往他身上照射,显然在夸奖他的英勇举动。他再一次顺着绳子摸去时,只听几个队员望着洪水嚎啕大哭,而那个中年妇女还死死地扛着一袋粮食往绳子的方向攀来,叶忠宝不解地问最近处的队员说:“小潘,怎么了?这妇女不是救上来了吗?”小潘就哽咽着说:“李保发……李保发……被洪水卷走了……”叶忠宝听了一呆,用眼光一瞧队员,确实没了李保发,急切地道:“你们过细看一看,他或许被挂在哪个屋子上了或者是树上了?”
小潘叹息一声说:“他去救这个妇女,刚将她从屋顶上拉下来了、又将她递给前面的小刘了,他还没来得及下来,……那房子就被冲倒了,只听嗳哟一声,就什么也没有了……”叶忠宝一听,心里一阵不安,他在心里祷告说:“李保发呀,我只是教训教训你,没叫你死呀,你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对吧!你在阴间做鬼了可别怪我呵,我烧纸钱给你用。”想到这儿也嚎叫起来,当下命令队员快快上岸。他假装着关心队员的样子最后一个爬上岸来,只见岳父站在大水边等着他,泪流满面地将他从水中拉起,悄悄地在他耳畔说:“你怎么这么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春玉和她肚里的孩子怎么办?”叶忠宝小声说:“爸,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上岸后,他就哭着向吕伟志、陈青栋等人诉说了自己和李保发英勇救中年妇女的动人经过,添油加醋地说自己与李保发一起救助中年妇女,把经过说得惊心动魄。他在哭着叙述时,几个记者就不停地在他湿漉漉地身上照射。陈青栋听后也是心情沉痛,轻轻地一拍他的肩膀说:“你们这个抢险队是好样的。李保发为了祥龙县人民的抗洪救灾光荣的牺牲了,事后我们要好好的报导他的英勇事迹。”陈青栋说完说急匆匆的离去了,一群男女记者就将叶忠宝围上来了,向他七嘴八舌的询问,叶忠宝就抹了一把泪水,动情地说:“我们这个七分队,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书记吕伟志和镇长梁贤宏的亲自指导下,为抗洪救灾做出了我们应尽的义务和责任,队员李保发同志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光荣地牺牲了……”镁光灯不停地在他身上闪烁着,这时,突然有人在水边上惊叫道:“李保发……李保发上岸了,他没死……”镁光灯顺着喊声照去。只见李保发身上温漉漉的,疲惫不堪的向岸上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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