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忠宝“考”上副科级后,被祥龙县委组织部任命为磷都镇副镇长,与叶忠宝同时任命为磷都镇副镇长的还有陈青栋的弟弟陈青宙。他俩在磷都镇副镇长的排名分别为十三、十四。
任免档下来后,各种形式的庆贺纷至遝来:每天接受吃请的日程都排不过来。从派出所的陈正华、李小亮到韦浩民、张绍敏、麦建港等。吃饭后不是打麻将就是上发廊、上舞厅、洗桑拿,叶忠宝好不快活!
这天晚上是税务分局的张绍敏请客,不仅请了叶忠宝,还邀请了任命为叶店乡任副乡长的解凌。吃饭后又洗桑拿,享受了小姐的“特殊”服务后很晚才疲惫不堪的回家。第二天一早,陈春玉正准备上班时喊醒他说:“忠宝,有个摆摊刻章的人来找过你。”叶忠宝睡眼惺忪,漫不经心地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说什么了?”陈春玉道:“他是前天来的,他说他今天结婚,你怎么有这么低档次的朋友?”叶忠宝一惊而起,大声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说我朋友低档次?”陈春玉不满地道:“他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很寒酸的样子嘛。”叶忠宝打断她的话道:“他说他在哪结婚?是今天吗?”陈春玉说:“他说在叶店乡下,好象说姓……冯。”叶忠宝一听大急,心想:“老子这个镇长可是冯际中帮助得来的,做人可不能不够意思,天大的事都得放下了赶去。”想到这里心急火燎,忙拿起床头的电话,首先拔打代和亮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回答说,代经理出去了,叶忠宝就对她说,想办法将他找到,把车子开过来用一天,他要到叶店乡赶个人情。放下电话还不放心,又拔通了工商所韦所长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韦浩明,叶忠宝就说,有个事想找麻烦,把小车借用一天,他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结婚。韦浩明听说,就表态说,车子被工商局借去用去了,他再另想办法找别人借一辆小车来给他用。叶忠宝自然是千恩万谢。
放下电话,见陈春玉还愣在那里,他得意的一笑:“你等一会请个假,跟我去赶冯际中的人情去好吗?”陈春玉本来极有个性,生性倔强,嘟着嘴说:“今天又不是星期天,我不去!”叶忠宝一听大怒,吼道:“我的朋友是低档次是吗?你是千金小姐?那可是我患难与共的朋友你知道吗?老子虽然当上副镇长了,但也不能把朋友忘了你知道吗?”陈春玉还是不同意去,叶忠宝就哄她说,他对他有救命之恩,童年时曾救在水里过他的性命等等,陈春玉自然是信了。想了想亲切地一笑说:“原来是那样呵,我老公是有情有意的人,得势了也不忘穷朋友,我很感动。——我去请假总可以了吧!”叶忠宝高兴的道:“对喽,老子就是当了国家主席,也不能忘了穷朋友。”心里暗暗好笑:“她哪里知道,老子这个大学文凭是冯际中帮助考来的,这个副镇长也是他帮助得来的呢?”
不一会儿,韦浩明安排的桑达纳小车开到了人事局的大院,代和亮也开着面包车进来了,里面坐着麦建巷、李小亮。一问才知道,李小亮正在麦建巷开的发廓调查一个案件,代和亮开车过来看见了,就拉着他俩一同来了。叶忠宝心中大喜,心想:“这官一当大,朋友就多了,他们都是冲着我这冒牌副镇长来的哟。”当下就说了要到叶店乡赶个人情的事,一帮朋友欢喜雀跃,都要求一同去玩,叶忠宝心想:“老子不如浩浩荡荡、八面威风地回一趟叶店乡的老家去,当上副镇长了也该风光地回一趟家乡了,也给了冯中际的面子。”想到这儿便道:“好,我发你们每人二百元钱,等一会用一百元赶人情,还有一百元用于打牌。”几个人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代和亮就道:“叶哥,你现在是副镇长,搞到副县长了,那发我们的打牌费不是一千元?”麦建巷嘻嘻笑道:“叶兄弟搞、搞到县、县长,我就给你锤锤背、擦擦皮鞋去。”“哈哈……”一群人都笑了,陈春玉听了得意地道:“那还不够,倒便桶也是你的活儿呢!”众人又是大笑,李小亮开心地道:“陈妹子,你的便桶还不是他一起倒!”陈春玉就羞红了脸,拿小手要去打李小亮,李小亮嘻笑着闪开了。叶忠宝听后说不出的受用,当下,两个车子风风光光的驱往叶店乡。
下过雨的叶店乡的道路上被冲刷的怪石嶙峋,叶忠宝与陈春玉坐在车里卿卿我我地说笑,他们无比地荣耀与自豪。瓦石村是冯际中的家乡,与叶忠宝的家乡塞沟村是邻村,在叶忠宝的指引下,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瓦石村。刚寻到冯际中的家门,远远的只见一辆拖拉机披红挂绿而来,车箱里坐着冯际中与一个围着红头巾的女孩子,大约二十来岁,一双大大的眼睛,黝黑的脸蛋儿还很俊俏,这女子显然是新娘子了。冯中见到叶忠宝大队人马的到来,受惊若宠,笑颜逐开,领着叶忠宝等人向家里走去。低矮的土房子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土房子的院子前面用芦苇搭着棚子,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群,一帮穿着灰色衣服的汉子在神气十足地敲打着锣鼓、吹揍唢呐,场面极为热闹。叶忠宝一面走一面高兴地道:“不错呵,还请了锣鼓队呀,比我结婚还热闹一些嘛。”冯际中苦笑道:“我不同意这样搞,但我母亲不同意,她说不搞排场就没有面子,哭哭涕涕的要把婚事办热闹,……是借着钱办的这个婚礼,唉!我就是想不通,中国人为什么这么要面子,为什么这么虚伪!”叶忠宝笑道:“都是这个风气,他们也没办法。”
叶忠宝知道农村的习俗,早就安排麦建巷买了大捆大捆的鞭炮烟花。到了办喜事的门口,点燃鞭炮,烟花冲天,震天价响。低矮的小瓦房里一时间沸腾了起来,一些农村的来客都跑出来看这一壮观的场面,前呼后拥地将这一群身价百倍的贵客迎进家里。
院子里人群蠕动,来客几乎都是冯际中农村的亲戚,一张张黄瘦的脸、一双双无神的眼。走进低矮的小瓦房里,没一样像样的家俱,叶忠宝一阵心酸,他将陈春玉拉到一边,悄悄地喊她小名说:“玉儿,我与你商量个事儿。”陈春玉笑道:“在这里商量个什么事呀,”说谎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装着很愁苦的样子说:“你瞧他这家好破呵……,我想多赶一点冯际中的人情,在小时候,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陈春玉感动地道:“我老公知恩图报,那应该嘛,你赶多少人情我都没意见,看人家这么穷我也很难过。”叶忠宝就数了二千元递给她说:“赶二千元吧,你拿去上帐,你叫我的几个哥们一人上一百元钱的帐。”陈春玉亲切地说:“我老公真是有情有意的人,我还真没看错人呢!”
开席时菜倒是不少,猪子身上的都几乎齐全了:蒸肉、蒸排骨、炒猪肝、蒜苗肉丝等等,前后上来了十多道菜,但味道极差;叶忠宝是从贫困中走过来的人,免强还能吃一些,陈春玉吃了直皱眉头,李小亮等人是硬着头皮吃着。酒倒是喝了不少。
吃完饭后,冯际中紧紧地拉着叶忠宝的手,开心地说:“我今天面子可不小呵,我真没想到你能来,叶镇长!”叶忠宝悄悄地道:“我这镇长是你给的,将来兄弟发了财,也还是有你的一份,你是怎么都跑不掉了,哈哈!”冯中嘿嘿笑道:“不是我给的,是共产党给的,你要感谢共产党哟。”叶忠宝激动地说:“我才不相信什么共产党呢,我的这一切,都是我龙叔和曲伯给的,还有就是你给的,我感谢也只感谢你们这三个人,还有就是感谢李保发让我结识了你,哈哈!”冯际中也跟着笑了,叶忠宝第一次看到他脸上舒畅的笑容,他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冯际中说:“我过一个星期就上县城,不去挣钱吃什么呀,为筹办我的婚事,我的老父亲已借了一屁股的账……,对了,你叔叔和你丈人为什么不把你留县城呢?”叶忠宝眉飞色舞地道:“我龙叔和我丈人是考虑影响才叫我下去煆炼的,不过都是暂时的,最多有个一年就上来了。”叶忠宝虽然在这样吹牛,但是,他心里并没有把握,冯际中叹道:“是呵,朝庭有人好做官嘛!你真是幸运。”说笑了一阵,叶忠宝要赶回塞沟村看一看,两人握手而别。走在路上叶忠宝想:“等老子官当大了,一定要报答他,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五月的塞沟村一片葱绿,山坡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豆腐块的梯田里是绿油油的秧苗;农田里廖廖无几的几个人,有的在田间除草,有的在喷农药,当叶忠宝的车子经过时,他们就好奇地抬起头来揪看。叶忠宝看着车外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充满了无数的感慨和孩子般的欢娱,他搂着陈春玉笑道:“玉儿,有个叫项羽什么的家伙好象说过:力拨(拔)山分(兮)气盖世,威震山分(兮)归故乡是吧?”陈春玉开始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说的什么,哈哈大笑道:“我的老公呀,就是不学无术,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威震山兮归故乡呀……”叶忠宝也不脸红,他嘻嘻笑道:“我虽然不学无术,怎么也还考上了副科级嘛,……再说,我只要找到了有文化的老婆,就是妻贵夫荣哟。”“那是夫贵妻荣!”陈春玉纠正说。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难受的神情,急忙摇开车窗大吐起来。叶忠宝吃惊地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了不顺胃的东西引起的。陈春玉呕吐了一阵,用纸擦了嘴,看了看不安的望着自己的叶忠宝笑道:“你这傻瓜蛋……,人家是有喜了嘛!”叶忠宝一听大喜,笑道:“玉儿,我要当爸爸了?那太好了……”陈春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说:“看你得意的……”
今天的塞沟村已不是七八年前,虽然桃花依旧,却早已人面全非。小车开到小学校的门口,只见王昌林和一帮村干部都站在村路口,显然是在搞什么活动。村支书王昌林在他结婚时已专程去过了。看着驶来的车辆,王昌林等人都吃惊地瞧着,叶忠宝从车上跳下来时,一帮村干部更是喜不自禁,都围上来问长问短,王昌林显然早已知道他当上了副镇长,笑着说:“哈哈,我昨天还与几个村干部议论哟,说我们塞沟村出了个大镇长,大名人,真是天大的荣幸啦。忠宝,我们这里历史以来没出过这么大的官呀。”叶忠宝很是得意,他爽朗地笑道:“那得感谢这儿的父老乡亲养育了我哟,更要感谢叶昆哟,他不把我逼出去,说不准连小命都没了呢!”王昌林忙将他拉到一边说:“兄弟,叶昆病在床上快不行了,你别跟这种人计较了,有些事就是坏事变好事,他不逼你一下,你能有今天?”
叶忠宝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哈哈一笑说:“对呀,他配我与他计较吗?好,我要回去看看二哥,你有空到城关来玩,磷都离城关又近,镇里干部几乎每天回县城。”王昌林仍然拉着他的手不放说:“不不不,你吃了晚饭再走……”又压低声音道:“你二哥我照顾着呢,提留税费我减半,义务工也没要他出!”叶忠宝早就听叶忠兵介绍过了,他讨好地说:“感谢老兄的照顾,做老弟的会记得你的好处的。”王昌林忙不迭地巴结说:“那就吃了晚饭再走!你到我家里吃饭,我也很有面子呀。”叶忠宝心想:“老子虽然跟你是哥们,要是穷酸的象叫花子一样的回来,你会这样热情地留我吃饭吗?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当上官嘛。”想到这里,就与公务在身的李小亮商量:“李警长,我这哥们留我们吃饭,你拿主意!”李小亮笑道:“反正是出来了,你的官大,都由你这镇长安排。”叶忠宝也是有意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身价,就同意了。
回到了二哥的家里,他资助的一万多元已盖了一栋很气派的楼房。二哥看到叶忠宝衣锦而归,乐的合不拢嘴,领着他和陈春玉到二楼一个大房里,指着原来只有三支腿、已修复一新的床说:“宝娃,这床是前些年大哥要坼了做柴火,我没同意的,现在我已修好了等你回来睡呢!”叶忠宝抚摸着木床,百感焦急,思绪万千,叹息道:“玉儿,七八年前,我就是睡这三条腿的床,还有一条腿是用乱砖头垫的;家里没一颗粮食,没一件像样的衣服,整天还受着大哥大嫂的打骂,不是二哥可怜我,我可能在这床上饿死了……”陈春玉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你是苦尽甘来嘛,所以会更加珍惜呀!”
晚上在王昌林家里,主要的村干部全部参加了,都叶镇长长叶镇长短地称呼他,无不把这个在塞沟村土生土长的小混混奉到了天上。叶忠宝身边是前呼后拥的朋友,如花似玉的老婆是县纪委书记的千金,无不出尽了风头。喝酒时他是来之不拒,一群村干部没一个不佩服他是“海量”。当然,他们不会知道他是“酒漏”。王昌林老婆烧的很有地方特色的菜肴,很顺陈春玉的胃口,中午在冯际中家里没有吃好,现在吃的津津有味……
酒喝到中途,叶忠宝要出来小解。刚走出院子里,摸到黑暗的角落里正要撒尿,突然听到黑暗中一个怯怯地声音喊道:“宝娃……”叶忠宝一惊,这个声音他既熟悉又陌生,好象已是遥远的过去。听到这个声音他一愣,因为这个怯怯地声音正是大哥叶忠军的喊声。他放弃了撒尿的动作,遁着声音看去,黑暗中,他借着星光恍惚地辩认出两团黑影,其中一个似乎就是大哥叶忠军,他没生好气地问:“谁?”那两个黑影向前移动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我……,我是你大哥叶忠军……”叶忠宝这时看清楚了,那个身子高一些的正是叶忠军,另一个穿着有花纹的身影是个女人,不用说,是大嫂子张传香了。叶忠宝酒也醒了一大半,心里像是打倒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拥上心来,但最后集中的只有无穷的恨。他厉声道:“什么?大哥?我没有大哥,我只有一个哥哥,他叫叶忠斌!”一面说着一面向有亮处的院子里走,只听叶忠军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宝娃,大哥知道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们一次吧……”“是呵,宝娃,我们知道过去对你不好,我们错了……”大嫂张传香的声音这时说:“你就原谅我们一次吧……”叶忠宝心想:“我现在出人头地了,你们认识我了是吧?我虽然能原谅,但死了的二嫂能原谅吗?”于是气冲牛斗的喝道:“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原谅的事?你不配做我的大哥,我和叶忠斌没有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大哥,你们给我快滚远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喝喊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王昌林等人都跑了出来,一看场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拉着叶忠宝劝他“大人大量。”叶忠宝气势汹汹地道:“他们把我没当人、怎么对待我都已成为过去,我也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但是,正是他们这两个狗男女逼死了我二嫂,二嫂她……她死的好不值呵……”说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转向叶忠军说:“就为了一棵树,是你们逼死了她,她死的好冤啦,我没找你们算账,就是大大的便易你们了……”这时,叶忠军和张传香突然“卟嗵”一下在他面前跪下了,大哥一把抱着他的双腿嚎啕大哭,一面说:“宝娃,是大哥的不对,你就把大哥打死了算了吧!只求你救一救你的侄儿叶路,他在矿上做工,把人给砍伤了现在关在看守所里……”叶忠宝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他们的儿子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找他帮助给放出来才求他的,一想到这里,更是气上加气,他一脚将叶忠军踢了开去,冷笑道:“我这次明白了,你们是儿子犯了法,出了问题才想起来找我是吧?你以为我会理你们吗?”王昌林忙拉着他道:“你也要冷静一些,我们进屋再说。”于是,将叶忠宝拉进屋去,李小亮也出来了,他就跟叶忠军询问情况。
过了一会儿,李小亮问了情况,走进来说:“你那侄儿与一个打工仔发生争吵,后来就打了起来,你侄儿用铁锹将人家的大腿砍伤了,造成大量的流血。现在伤者家里要求陪尝一万元医药费,公安局的说要判三年刑……”叶忠宝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心想:“是呵,我对他们有意见,但不能对侄儿有意见呀,要救一救侄儿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现在不能松口。”想到这里,严厉的说:“一对狗男女,教不出一个好儿子,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吗?找我干什么?我才不管呢!”他的大嫂张传香可能是听到了他的一番话,站在门外呜呜咽咽地又哭了起来,陈春玉骂道:“你怎么这么绝情?必竟血浓于水嘛!”李小亮也跟着说:“对呵,大哥可以不认,侄儿可不能不认呵。——这样吧,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去找公安局预审股的有关人员,把这事给你摆平了。”叶忠军和张传香等人听说,喜出望外地转向李小亮,对他是一番千恩万谢。叶忠宝心想:“老子叶忠宝今天在塞沟村真是出尽了风头,来的朋友也为我争了光,真是潇洒的走了一回……”
回去的路上他搂着陈春玉说:“要是我是个打工仔回来他们会理我吗?这都是当官的好处呀。”陈春玉道:“那是呀,你没看到,我家的新年来客,有的是我爸爸的长辈吗?他们每年都来给我爸爸拜年,我爸爸可从来没上过他们的家,中国人都迷恋当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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