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晖:政治抗议──官员自杀的肢体隐喻

许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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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3月26日讯】自杀,究其本意乃是一种最纯粹的私人行为;对自杀者而言,在内在的心理意义上,自杀被严格地划定为私人范畴。人只有被逼到绝路才会自杀,无论肇因于肉体境遇还是精神紧张程度。

但是,有一类特殊群体的自杀,因其集中出现而且愈演愈烈,近年来开始引人注目起来。这就是官员的自杀。而研究近年来官员的自杀方式,尤为奇特的是,似乎不约而同,他们都选择了跳楼,罕有例外─从而,相同的自杀方式成为了“有意味的形式”,代替了对自杀原因的探究而凸现到了前台。

通常,人类较常见的自杀方式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由下向上型(自缢);平行型(投水);向内型(煤气,吞金,安眠药,割腕);由上向下型(跳楼)。

选择由下向上型者,常具有“出世幻想”的人格特征。那根细细的绳子,是巴别塔的缩影;挣脱地心引力的强烈欲望,使他们踮起了脚尖,把颈子伸进了那个诱人的圈套里面。他们相信,向上向上,当灵魂脱离肉体的一刹那,它会继续上升,直到那无穷高的尽头。而这具已经失去灵魂的皮囊,就挂在这里,展示给你们看,告诉你们精神还有另外的出口,而且这个出口是向上的。敢于“展示”,恰足以表现他们的自信。精神病患者选择这种方式居多。

选择平行型者,通常具有精神高洁的人格特征。轻轻地纵身一跃,水波柔和地接纳了他,抚慰着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一颗红心。质本洁来还洁去;水是清洁的,洗净他肉体的同时,和他清洁的灵魂融为了一体。连尸体都不给世人看,因为世人是肮脏的。“逝者如斯夫”,水流的无常,也映照出他的悲观主义。屈原自比“香草美人”,在汨罗江的清清江水中,他顾影自怜,高标自许,终于安静了下来。陈天华蹈海,世人皆醉他独醒,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能够容下这颗骄傲的心。杜十娘,王国维,老舍,以不同的姿式投水,清洁的精神,找到了安置的最佳容器。

选择向内型者,是把死亡当作最内向的个人事务来处理。内部的激烈搅拌影响不到他人,他人也无法感同身受。这是一个人的战争,其形式类似于醉酒;醉酒者的难受是说不出来的,如果你向他询问“哪儿难受”,正表明了你和他的极端疏离。“他人即地狱”,当农妇喝下敌敌畏的时候,她表达的是一个存在主义者清醒的绝望。吸入煤气,是最内向,最与他人无关的唯美举动,一切静悄悄地发生在身体内部,可能没有痛苦,而且决不言说,川端康成连遗书,连一个字都不愿留下。割腕,把内部豁开,让血流出来,一个人欣赏这急速盛开的花朵,然后慢慢枯萎。

选择由上向下型者,是最激烈,最极端的人格特征。当张国荣从24楼纵身一跃,他把内心的激烈交战,他把流俗不容的巨大压力,摔成了一张平面的大饼。只有如此极端,只有如此残忍地戕害肉体,方能表达轻蔑,方能表达抗议。这是以死亡为最高的演技,这是拿死亡做人质,要挟他能够要挟到的。因此,这种类型的自杀方式可说是“公共的自杀”。

在汉语语境中,官员,乃权力的附体,是因权力而施行统治者。权力必然导致焦虑,不管这种焦虑属于权大权小或失权的焦虑。官员跳楼,自上而下,不仅表明他们至死都要占据官位的制高点,而且至死都要让死亡变成一桩公共事件。作为例证,没有一例官员自杀跳的是家里的楼,选择的不是办公室就是宾馆,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行为和权力的联系。因此,官员跳楼的本质是权力跳楼。权力跳楼即权力自杀,只有当权力走到绝路才会自杀;而官员们集体无意识地选择跳楼自杀,适足以表明权力走到了尽头,体制彻底失去了合法性。

像张国荣一样,官员也是演员;当他们把权力的焦虑和压力摔成一张大饼的时候,他们也同时是把权力的衰落形容为一条自上而下的弧线,最后归于尘土。他们以尘土自居,最后和肮脏的尘土混为一体,再也无法清洗干净了。

但是,“公共的自杀”的目的是要让人看的;权力的附体者,这些通常大腹便便的官员,他们最想让什么人看到自己这副丑陋的肢体呢?从事后权力无一例外讳莫如深的反应来看,毫无疑问是给他们看的,因此此一“公共的自杀”就是一种政治抗议,是一种政治示威!

因此,此一“公共的自杀”,首先仍然是一个大写的“人”的自杀!

──转载自《新世纪》网站(//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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