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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五回﹕ 八戒受制漩涡光﹐悟空大战飞碟人
诗曰﹕ 天外客来原友好﹐未通心意致生嫌。欲行须俟三思后﹐保尔一生身命全。
再说悟空拍电影有了钱﹐又有了名后﹐认识他的人也多起来。这是社会规律。除了拍片外﹐来找他的人应接不暇﹐忙得不可开交。如果是个凡人的话﹐身体一定给他们搞垮。来找他的人中﹐有的本身就是有钱人﹐但只喜欢与有钱人来往﹐算是保持身价﹔有的本身并不怎么有钱﹐但总喜欢往有钱人堆里钻﹐倒不是为了想得到些什么经济上的好处﹐而是想自抬身价﹐因为社会上人的身价是用钱来衡量的﹐而不是用道德来衡量的﹐做人又非得要看身价不可﹐这是社会的悲剧之一。许多来找他的人中都是有所图而来。记者找他是为了写东西。商人找他或是拉他入股或是利用他的关系网。慈善机构的人来找他当然为了募捐。这也算是一种‘打抽丰’。‘抽丰’者是‘从富有之人身上汲取’也﹐用以作动宾结构的名词﹐到了句子里就得加一个惯用动词‘打’。有人写作‘打秋风’﹐不知是哪本古书上的出典﹐为什么要去‘打秋天的风’﹖闲话收起。悟空是乐善好施的﹐所以来者不拒﹐且有孟尝君好客之风﹐可惜只住一套公寓﹐当然不会有食客三千的。不过朋友一多﹐且中国人又习惯于把朋友拖到他认为对方也应该去的地方﹐因此悟空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一天晚上拍片之余﹐八戒和沙僧硬被一个熟人拉去看一部刚上映的新片﹐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悟空想老演别人早就过去了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但又不能禁止人家演﹐只怪那个姓吴的人多事﹐把俺老孙的事写成了书。悟空坚持不去看﹐所以待在家里。忽然来了个朋友﹐一定要拉悟空去一个集会场所﹐说是听听也好。悟空情不可却﹐只得跟了去。原来那是一个介绍推销某种产品的集会。一间室内摆了许多折椅﹐面对一张桌子。桌后站着个推销员。这是规模较大一点的﹐在空的办公大楼里借了一间房。小型的在自己家里举行﹐只有十来个人﹐甚至二三个人。那个推销员拿出一些刀叉匙剪等厨房用具来﹐放在桌上﹐介绍说他们公司已有多少多少年历史﹐虽然产品比外面市场上的产品贵一些﹐但质量比市场上现有的好﹐因而使用寿命长﹐从长远来看还是合算的。他拿起一把剪刀﹐把一枚硬分币一剪为二﹐又拿起两把刀﹐一把是市场上有买的﹐一把是他们公司的产品﹐再拿出一根指头般粗细的绳子﹐先用市场上有买的刀切﹐拉前拉后许多次才切断﹐而他们公司出的刀‘吱’地一刀下去就断了。他说他们公司产品只通过网络销售出卖﹐今年已获得若干若干利润﹐比去年增加若干倍﹐如果诸位参加销售活动﹐每售出一件产品﹐可得若干比例佣金﹐如介绍亲友参加﹐除亲友本身可得佣金外﹐各位还可得其中若干比例提成。介绍者称为‘上线’﹐被介绍者称为‘下线’﹐也就是说上线可从下线的销售额中取得一定比例的提成﹐如果下线发展到自己的下线﹐依次类推。下线层次越多﹐可得到提成的总数越多。不过凡欲参加者须先买一套餐具﹐算是表示诚意的投资﹐可扣除应得的佣金。要参加者可来填表格。他在桌上放着一堆表格。有人举手发问﹕‘既然贵公司产品如此好﹐应该投入市场﹐销售面一广﹐销量必定大。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推销﹐岂非销路大受限制﹖’推销员答道﹕‘这是本公司的销售方式。’这话等于白说。悟空那个朋友人称‘百有份’﹐样样都要轧一脚。他一定要悟空也参加﹐做他的下线。悟空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参加﹐后来这套餐具一直束之高阁﹐英雄无用武之地﹐因为悟空三人从不在家做饭吃﹐更确切地说﹐三人在家时从不吃饭。这位百有份先生参加了许多这类产品推销会﹐有推销所谓的药品﹐化妆品﹐皮包﹐首饰﹐床上用品﹐电话卡等。买的人都是吃情面的。推销员必须脸皮厚﹐不然就推销不出。
在推销会的第二天﹐乃周末﹐另一位朋友一早就来﹐硬要拖悟空三人去教堂参加布道会。这是一个华人洗礼派教会。悟空三人被他缠得无路可走﹐只得跟他去看看。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讲道开始前还有个小插曲。牧师给一个人举行入教洗礼仪式。牧师问那人﹕‘你有罪吗﹖’那人说﹕‘有罪。’悟空弄不明白﹐就悄声问坐在边上的那位朋友﹕‘这人既然有罪﹐为什么不送他去警察局﹖’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那个朋友想笑不敢笑出来﹐就低声向悟空解释﹐说这不是犯法的罪﹐是原罪﹐又解释了一通什么是原罪。悟空越听越不明白。他想不论什么罪﹐就是凡间人犯了罪﹐也是罪不及妻孥﹐那么遥远的祖先犯了事﹐（其实偷吃禁果不能算罪﹐只能算是过失。）难道要后代子子孙孙一直承担下去﹐永世不得翻身吗﹖这算是那门子的道理﹖悟空想起一次有事﹐玉帝派他去上帝那里﹐他见过上帝﹐那么慈眉善目的﹐决不会蛮不讲理地连遥远的后代子子孙孙都不放过。这一定是天高皇帝远﹐凡间之人盗用上帝的名义私订规矩搞出来的。人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好在只是一句话说说而已﹐并没有把那些子孙全都打入地狱﹐但这件事本身听上去总有些不合理。为什么不改改呢﹖听说伽里略都让教皇给平反了。人类的子孙就不能平反吗﹖他正思忖之间﹐洗礼仪式已经完毕﹐牧师讲道开始。他说﹕‘你们只有信上帝﹐才能得救。’悟空记得在上海时﹐张明生说起他曾跟一位同学去过教会﹐当时有位牧师也说过这些话﹐后来在午餐会上﹐他碰到牧师问过﹐如果一个人一生都做好事﹐但没有信上帝﹐譬如他信佛信别的什么﹐能不能得救﹖那个牧师不能否认这人也能得救。不然的话就会跟宗教劝人为善的基本教义相抵触。而一个人一生做尽坏事﹐又死不悔改﹐但却虔信上帝﹐如有牧师说他也能得救的话﹐这个牧师必定是非不分﹐鼓励人做坏事﹐甚或是一丘之貉。张明生还说那个牧师把其他宗教都暗示为邪教。后来张明生在校刊上写过篇文章﹐记得有这么些话﹕‘天下万教同源﹐都认为宇宙中有一位超自然的主宰神﹐不过由于各民族文化背景形成的不同﹐给这位宇宙中唯一的神起了不同的名称﹐有的叫上帝﹐有的叫真主﹐等等﹐而且对这位神的细节描述﹐并由此而产生的宗教内涵也有所不同﹐这本来是正常的现象﹐不能因这些方面的差异而把其他宗教都目为邪教﹐其信仰者目为异教徒﹐从而引起宗教纠纷﹐甚至相互残杀。凡是劝人为善的都是正统宗教。只有唆人为恶残杀别人的宗教才是邪教。有时某个宗教本身并不是邪教﹐其中有人做了坏事﹐成了害群之马﹐也影响到这个宗教的声誉。’悟空下凡以来听到过许多有关宗教的事情。他觉得所有宗教的领袖和教徒都要有宽容的气度﹐不要老是批评别的宗教﹐都应该对人类及社会做些实实在在的好事﹐如救济贫困大众和受灾地区﹐不要老是只肯把钱化在建造教堂庙宇上﹐这样才能使他们所信仰的宗教成为高尚纯洁的宗教﹐而不是浮华虚夸的宗教。
悟空是喜欢做善事的﹐凡是来募捐者﹐他一概慷慨解囊。后来有个朋友对他说﹕‘别人拿了你的钱不一定去做善事﹐也可能中饱私囊。你何不自己创办一个什么基金会之类的。自己直接做善事就踏实得多了。’悟空一听很对﹐就请那位朋友帮忙﹐创立了‘全美救灾银十字会’﹐在洛衫基市内租了一间办公室﹐雇了两位工作人员﹐凡全美各地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如龙卷风﹐台风﹐地震﹐大水等﹐他都租了飞机﹐派人把各种生活必需品运往那里﹐救济受灾的人。有时他觉得需要补充救灾资金时﹐就去赌场的豪赌室赢过几百上千万﹐因为现在他已是名人﹐有了身价﹐当然能进入豪赌室去。他对朋友们说﹕‘这种钱不赢白不赢。取之于赌鬼﹐用之于灾民。何乐而不为﹖’悟空的另一项收入来自电脑开发研究公司。王亦德开发出不少新型的电脑游戏软件和电脑新产品﹐深受市场欢迎﹐赚了许多钱。公司同仁根据贡献大小都分得红利﹐而且他们的股票已上了市场﹐走势看好。
悟空他们虽有了钱﹐因非世俗之辈﹐不在乎讲究排场﹐故一直住在那套公寓里。他们是名符其实的单身贵族。就是说有的单身汉没有钱﹐也叫作‘单身贵族’﹐乃是自我解嘲之意。时至今日﹐做媒已不风行。男男女女都会自己找情人﹐毋需别人费心。到了一定年龄﹐男女都要找对象﹐特别像悟空三人有这种优越条件﹐早就该在出入之时臂弯上挽一个绝色女郎。现在他们还是独进独出﹐不免引起人们的好奇﹐猜测议论纷然而起。做媒虽已不风行﹐但闲话别人的私生活还是很风行的﹐特别是名人的私生活仍是媒体的热衷报导之一。更令人感到困惑和不可理解的是有好些漂亮妙龄女郎主动追求他们﹐居然遭到拒绝﹐于是人们猜疑他们都是同性恋者﹐那个大哥生得瘦小﹐算女的﹐两个师弟算男的﹐怪不得那么听大哥的话。许多家庭中都是女人作主的。不过猜度并非事实﹐人们想知道的是究竟怎么回事。有一次﹐悟空三人从一家高级俱乐部出来﹐刚一踏出门﹐立刻被一群狗仔队包围住了。他们像连珠炮似地提出这个问题。悟空三人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提这种问题﹐像是在干涉别人私生活一般﹐但既无法律明确规定记者不能提这种问题﹐也就无人能阻止他们提这种问题。悟空三人无从回答﹐只得仗着力大腿快﹐推开面前的如林话筒和人群﹐溜之大吉。回到家里﹐三人商量起来。沙僧提议不如让八戒交个女朋友﹐以掩人耳目﹐堵人口舌﹐只要八戒自己能把握住就好。悟空沉吟之际﹐看着八戒。八戒现在是心大胆小。人说色胆包天。他现在是色心包天﹐色胆落地﹐即有此心而无此胆也﹐因为最近玉帝又三令五申﹐神仙不得犯色戒﹐否则打入阿鼻地狱﹐永受沉沦之苦﹐况八戒知道自己不易把握住﹐一旦千年甘露水﹐流入荷花两瓣中﹐则悔之晚矣。所以八戒对悟空摇摇头。沙僧自下凡以来﹐凡间的各种书看得很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沙僧道﹕‘俺见有些杂志上说﹐有的男人阳萎不能娶妻。俺们就说有阳萎吧。’其实沙僧根本不知道阳萎是怎么回事。悟空听了﹐想来这总是一种病﹐但三个人同时有这种病﹐岂不是太巧了﹐没有人会相信的。三人商量了一夜﹐毫无结果﹐只能以后再说。 过几天﹐三人又在俱乐部门口给记者截住了。他们还是提这个老问题。这叫锲而不舍﹐是做记者的诀窍之一。八戒正在心烦﹐对着这群记者大喝一声道﹕‘俺娶不娶妻关你们什么事﹖’记者都一呆。悟空一想这句话很对﹐忙用英语再重说一遍。记者们听了无话可说﹐因为这确是个人私事﹐别人没有权利可以这样逼问的﹐于是他们都讪讪离去。这叫猪赶狗仔。
凡是寄到他们居所来的信件都有沙僧处理﹐各种账单也由沙僧出面支付。银行账户是三人的名字。八戒是爱色爱吃不爱钱﹐所以他不管这些事。一天沙僧收到一封信﹐由银十字会出面寄来的。沙僧想﹕‘俺们办的机构怎么有事不打电话来﹐而寄信来家做什么﹖’他拆开信来一看内容﹐沙僧呆住了。信中说﹕‘本会因赈济灾民短缺资金﹐恳请各界善男信女慷慨解囊﹐捐助现款二元’云云。下面有邮政信箱号码。沙僧想寄现款是违反邮局规定的﹐但真的只放二元钱有谁会发现﹐忙把此信给悟空看﹐再打电话到银十字会办公室去查问﹐谁都没有寄过这种信﹐况且工作人员都不知道悟空他们的地址﹐要寄也不会寄到他们家里去﹐所以肯定是局外人干的。如果收信人真的寄二元钱﹐因为二元钱是很小的数目﹐而善良的美国人肯做好事的还真不少﹐那么扣掉邮资﹐那个寄信人每封信可得一元多﹐如果他陆续寄出一百万封﹐岂非发财了。真是只要动脑筋﹐就生财有道。借慈善事业而骗钱的人也不是没有。这样一来﹐岂不坏了银十字会的名誉。悟空忙叫人去查那个邮政信箱是谁的名字。结果名字找到了﹐人却找不到﹐想来是个化名。悟空记得曾有一个朋友向他提起过收到这种信。悟空当场否认了。朋友也没再说什么。悟空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居然寄到他自己门上来了。悟空忙举行个记者招待会﹐说银十字会从没发出过这种募捐信﹐是有人冒名的﹐希望大家不要上当受骗。这件事也给媒体炒作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冷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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