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2月1日讯】孔子在前面加了一句: 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并不证明你非常愉快,非常高兴。也有可能是不亦惊乎、不亦叹乎、不亦悲乎。有一点要肯定,远方朋友来做客,您一定不亦忙乎!
去机场接朋友的早晨,心情十分激动,穿上了利用率最低的衣服,西装,还系上领带。我怕系领带,每次戴这玩意儿,总想起系鞋带子,怎么看都像偷来的。到澳洲后,仿佛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记得穿过两次西装,一次是朋友的儿子的婚礼,一次是朋友的丧礼。穿着西装,感觉真的不一样,腰板子挺挺的,转动脖子是慢慢地的,仿佛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两次仪式,主角好像都是我。西装最大的优点是能遮盖您所有的胆怯、羞涩和不安。朋友早年学的医,提壶济世,属研究生郎中,虽不是华佗再世,一般的小毛小病也难不倒他。大手术切掉半个胃,拿掉一个胆,小手术隆个鼻,割个双眼皮,红包收到手软。这次随他的博导联袂出席世界医学XX学年会。这可是件大事。那天听到这个消息,我夜不能眠,浮想连翩。出席国际会议,那还了得。当年周恩来出席万隆会议,邓小平出席联合国大会,全都写入了中国近代史,我的朋友居然算个人物,耀武扬威参加什么国际会议,所以穿上西装去迎接他决不过分!
有关穿衣的问题我真的有过一次深刻的教训。一位祖国同胞来墨尔本旅游,走的时候他跟我说,这个澳大利亚怎么看上去比中国落后二十年,什么都落后,吃的不提了,光看穿衣服,有几个正儿八经的穿着衣服。那些脸蛋倒不难看,身材可做模特儿的女孩子,脸不化妆,又不穿名牌,有些还光着脚,活脱脱的叫化子。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澳洲比中国落后二十年? 难道我们当年投奔澳洲奔错了地方? 如果错,要错子孙万代啊! 我请这位同胞再具体点说说“比如……?” “比如牛仔裤吧,这裤这样,这布料发明都快一百年了,澳洲人穿在身上一点没变,真老套,回国去看看,牛仔裤不但带喇叭,而且绣上了花,屁股上绣,大腿上绣,裤筒上绣,还带彩色的,社会在进步,裤子也要进步啊。”他随手一指同来的女同胞,一看可不是嘛,一只大大的凤凰正在裤腿上欲跃腾飞呢! 为此,我专门做了一次考证: 再过二十年,澳洲人没有这种智商,根本不配穿这种裤子,而喇叭带彩的裤却又是copy二千年的敦煌壁画。谁比谁更进步呢?我一直在想。
我的郎中朋友是个非常识大体的人物,见面就打招呼。 “这次和博导一起来,一定请多包涵,请多原谅。”博导是个大人物,在某一个特殊的领域,他是权威,他有发言权。他下榻的是墨尔本最好的五星级宾馆,大会就在宾馆的会议厅召开。秘书处对住宿做了安排,两人一间房。博导拿钥匙就火了。他是教授,大会请来的贵宾,两人一间房他视为对他的不敬,他大发雷霆,非要一个人住一间。我那个郎中朋友拿着行李站在门口就是不敢进去,脸都变色了。我们在外国住久了,上下级关系看得比较淡。我望着朋友,等着他给一个眼神,我马上把博导塞进厕所里去。真不像话,睡在五颗星的房里还嫌这嫌那,这个共和国的儿子,党和人民教育出来的他,怎么流着这么高贵的血呢?
一般有朋友自远方来,总想尽一下地主之谊,弄点好吃的,去点好看的、搞点好玩的。我有两个原则,一是自由选择,二是提供方便。大多数同胞是带着批判眼光来向资本主义学习的。基本行程是去赌场、看看脱衣舞、再吃点龙虾,然后丢下一句 “澳大利亚并不怎么样”,走了。只有一个对澳洲了解得非常深的同胞给了一句极高的评价 “空气还可以。”孙中山大总统说,华侨是革命之母,老孙说这话时不知是北伐伐得糊涂了,还是做总统做糊涂了,华侨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玩意儿,是外国人说你是中国人,中国人说你是外国人的人。看着同胞来,别扯什么做母做父的,能做好儿子,做好孙子,好好孝敬,好好巴结,能图个好脸色看就不错了。我准备在唐人街请他们吃龙虾,为他们接风。看看能不能赏个脸,尽尽华侨的义务?
结果龙虾没吃成,倒不是博导不给面子,因为他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没时间。那天,在宾馆住下后,慢吞吞地洗了个澡,然后一身名牌、喷上香水去楼下秘书处报到。说到风度,那博导绝对没得说,举手投足、眉目之间、高声低语。相比之下我那郎中朋友显得怎么这样不上品。我和我的朋友像一对拎包、跑腿、递毛巾的佣人,呆呆地站旁边。想想哪一天能混到博导这种水平,那真的才算人哪! 参加大会的来自世界各地,有亚非拉的兄弟姊妹,也有高鼻子蓝眼睛的一些东西,一声How do you do!博导和每一位来宾亲切招呼、热烈握手,然后再紧紧拥抱。他的英语是非常地道,非常纯正,标准的美式英语。那语调光靠《英语九百句》、《新概念》、《托福》、《GRE》是根本无法达到的,不看人光听声,还以为他是老美呢。他的How do you do响彻云霄,接下来全部是OK,不过声音小了很多,这个OK用处很多,可作肯定词、疑问词、情态词、感叹词。一连串的OK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除了 OK,尽管博导加上了许多肢体语言,丰富的表情,可对方还是不断在说 “Pardon. I beg your pardon. (对不起,听不明白,再说一边。) ”我在想: 这么高级的国际会,这些国家怎么派这么臭的英语专家来,害得咱们博导口干舌燥的,连我都听懂了。 “住几号房间,晚上我来拜访。”这么简单的问题,对方却一直不能明白。
我表示出对这位博导的不满,郎中朋友不能擅自离开,我又无法带我的朋友走走看看。忙乎了一天,饿得我眼冒金星,却在这无谓地等待。这个博导完全忽视我们的存在和感受。真是岂有此理!实际上我接待过国内的朋友级别比他还要高,官比他还大的,可感觉完全不一样。我那朋友自小是同窗,以前做局长时我叫他 “局”,他当场翻脸, “什么局不局的,叫兄”。当戴红领巾时,他就被医生确诊为 “小儿多动症”,而且还是晚期,根本治不好。不过这是西医的说法。中医的说法不一样。中医说: 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读读读,书中自有颜如玉;读读读,书中自有千重菽。读好书,做上官,什么病都好了。有人算他2025年能当上党和国家领导人,属第九代接班人。依我看,运气好,第七代就能接上班。那天在飞机场见到他,穿着圆领衫,一条卡其裤,脚上一双布鞋,我敢打赌九0年后出生的人,根本不知布鞋为何物。穿布鞋的人分两种,一种人上人,一种人下人。人上人的布鞋是不钉胶皮掌子的。当年谁穿布鞋? 孙中山、鲁迅、张大千,个个有学问,个个是大儒。今天这哥能穿上布鞋,没有一点定力,恐怕镇不住。他每次出国,规定只看一个点,法国巴黎是分十九次游完的,可见一斑了。墨尔本也不例外,上回来我只带他看了一个幼儿园。他说以后孙子放在这儿倒不错,尽管今天儿子还未发育。大人物就是有远见,革命图个啥?不就是为了下一代,再下一代!
那天博导整个忙了一个晚上,饭也没吃,我和郎中朋友在小铺头里草草吃了中国人叫大饼,意大利人叫Pizza的东西算是接风。我问到,你的博导到处打招呼,到底是来开会还是拉选票?朋友回答道 “正是如此”。原来这个医学学会长是美国人。美国人霸道,世界上到处打仗不说,每年的诺贝尔奖它总要抢去一大半。博导气不过,想拉拢一批第三世界和亚非拉,以及承认 “一个中国”的各国朋友,这次年会选举把它拉下来。当然,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现在高等学府是人满为患,博士一操场,教授一走廊。博导快退休了,不在国际组织中担任一个职务,那是很不光彩的事。我问道,这种纯学术的组织不是靠辈份、年龄、资格来排定的,要真才实学,要真本事的人才行。郎中朋友说,你们出来时间长了,国内兴的就是这个。明天开会时,博导准备发动突然袭击。把那个美国佬拉下台。哇,那不是篡党夺权,搞政变?我在想。
有朋自远方来,可朋友真的都不一样。像博导这样的朋友,站得高高的,离我们很远。所以,我还是想念我的小学朋友。我请他吃龙虾,澳大利亚能炫耀的恐怕只有这个了。他说不要。我知道他不稀罕。在国内早晨咽泡饭可能也是龙虾干、燕窝干、熊掌干之类的东西。出了总统套房他就找个地方坐坐。 “吃点BBQ就行了。多走两家超级市场,肯定有打折的。外国的情况我知道。”光听这席话,你就知道什么叫以人为本,三个代表了。一股暖流,亲切啊。结果,他和我考察了五个超级市场,汽油烧掉了不少,东西是真便宜。吃着BBQ, 躺在YARRA河畔,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退休后有一栋带泳池、水吧、网球场和带五个洞高尔夫球的后花园,真的不需要太多了。想着中国还有这么多的人没解决温饱,这么多人下岗,这么多人没钱上学,这位朋友说,人要有良心。看着他穿着布鞋,看着他下午还要去和省长唠唠家常,看见他闪进 “奔驰”的背影,那时的感觉,用两个字形容是 “谦虚”,用四个字形容是 “绝对谦虚”。
博导的政变失败了。那些原先说YES的人,关键时刻都说NO。美国佬下台了,一位更年轻、更有本事的美国佬做了会长。我的郎中朋友论文倒是博得大会一致好评,并推荐在世界医学杂志发表。真为他高兴。有人说,祖国强大了,祖国富裕了,海外华人也扬眉吐气了。洋人也更看得起你了。但我的感觉总有点不一样。过去华人在外受气,回到祖国还有些温暖,现在倒好,华人在外继续受气,回到强大富裕的祖国也没几个人看得起你,心里特别委屈。在机场送别郎中朋友和他的博导时,博导递过一张名片, “只要到中国出了海关说我的名字,保证没问题。以后生什么病来找我。”转身登机。我一阵茫然,但愿这辈子永远健康。如果有一天真的浑身不生肉,光生病,我会去找他吗?
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啥子乎?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