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晟/ 楚望台:陕北石油事件真相调查 (十五)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0月4日讯】“我比白毛女还惨”
一位投资人跟我们说过这样一段话:“油井就像我们的喜儿,政府就像黄世仁,喜儿一长大就让黄世仁抢去了,我们都是杨白劳。”毛主席在陕北准备东渡黄河往西柏坡转移的时候,曾经跟身边的人说,“我们要往白毛女的故乡去了。”在六十余年后的陕北,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准备讲述陕北另一个白毛女的故事。
“我叫杨春旺,57岁,家住小河乡前河村,家里有8 口人。我是从1999年开始打井的。第一口井和别人合打,是99年的7月份。当时见别人都在打井,政府也在宣传鼓励让私人打井。有很多人打井也挣了钱,我们心里也想打,但是我们没有钱,心里底气不足。我们还是一直筹画着想打井,后来我和我们村的贾树全老在一起合计,可大家都很穷,你们不晓得我们现在穷到什么程度,比我大些的说还比不上解放前。我们村子小,全村才一百一十个人,我和贾树全实际上把全村人都找遍了,就想打井。打井大家都赞成,但是一家连几千块钱都弄不上。村里凑不上我们就到村外去找人,后来我们去青阳岔找了一个姓王的,名字我记不清了,唉,这几年让政府弄得一点记心都没有了。”
“我和贾树全、姓王的,我们三个人凑了90万,大股东是我们三个人,每个股东后面是一大群小股东。我自己这边只有四个股东,其他钱都是高利贷借的钱。这口井我们实际上花的是120万,因为买井位还花了15万元。后来井上压裂出了两次大的事故,又花了十几万元。这口井开始出油也不理想,一开始只能出一吨,后来降成了几百公斤。那时候原油价低的才几百元一吨,这口井我们赔惨了。2002年其他股东都赔得撑不住了,最后将井折价十四万给了我,出油量仍然是几百公斤,还三天两头出问题。我咬着牙又凑了些钱,彻底地把它大修了。刚大修好,就被政府抢走了。这口井才补了四万多,分到我手上的才一万多。”
“我们折腾了四年,我赔进去三十多万,还有高利息。这利息可结实啊(指厉害),2002年我又借了60万元,参加了其他四口井的投资,亏在井上了,还得从井上往回找。高利贷投入60多万元,大部分出油几个月就被政府抢走了。这四口井我的股份投入是60万元,政府才给我补了不到8万。这可一下子就把我打到地洞里了。我现在还欠人家41万元,有两分的利息,也有一分八的利息。光这利息就能压死人。2003年初开始传说政府要收井,但没有人想到他们会来抢。政府怎么能抢,又不是土匪。回收前说是要收,我们在一起也常有议论,打井的人都说,咱们的手续都是政府批的,每口井都和政府有合同,都认为政府即使收也会给个合理的价钱,最少个人投进去的钱总该给人家给够吧。他们突然让员警来抢,没有一个人想得到。”
“6月7号井突然被抢走,很多人哭得像死了娘老子一样。我当时就躺在地上哭,这可是要我的命啊,后来我们都到省上,到北京上访,我都没去,并不是我不想去,去外地上访我去不起,我一分钱没有。榆林上访我去了,是搭别人的车。省上上访的当天就开始抓人,我没有到省上上访,我不怕,他们没有道理抓我,省上上访回来的人找到我,跟我说这下跌乱了,市公安局开始抓人了。已抓了我们很多人。我说我又没到省上上访,不可能抓我。但很多投资人说抓的都是诉讼代表,只要你是代表,不管你上不上访,都要抓。那几天我就成了惊弓之鸟,坐禁闭我不怕,但油井回收后有一些人被抓过,我们这的员警心狠的很,他们折腾你你受不了。那几天我又怕来电话,又盼着来电话,担心受怕总没个头不行。抓人开始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小河派出所打了电话让我到县公安局投案。就这一天里县公安局也给我打电话让我当天必须到公安局投案,要不然要好好的收拾我。”
“5 口井我投资了近一百万元,你们全部抢走给我的补偿不到9 万元,我也只是在榆林上访了一次,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任何王法,当然不能让你们弄住我。我是一分钱也没有,也没办法躲到外地去,我有我的办法。我就开始藏在山上。开始几天晚上还偷偷的回家睡,但回家后常常一夜睡不着。一听到狗叫就跑出去,没动静后再偷着回来,弄得一家人都睡不好。我就干脆彻底躲到野外去,也不带铺盖,就拉了一块烂毡子,可是把罪受砸了。”
“白天还得不断的换着山头躲,夜里也常要不停的换地方。带着铺盖肯定是不方便,黑夜里常冷的我硌啾(指抱膝蹲着)到天亮。开头那段时间我还在半夜里偷着回去拿点干粮,后来也不敢回去拿了,因为家里人说公安上的和乡上的干部半夜里来过五六趟了,每趟都是六七个人,都是悄悄地半夜里翻墙进来,然后突然闯到屋里,也在我女子(女儿)家里闯了一趟,弄得家里人也睡不成。回来以后邻居讲,弄得他们也睡不成。每次公安一走,全家就哭。我自从娘肚子里出来,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场灾难。”
“后来因为不敢回家,我每天就在山上抓住什么吃什么。那些玉米生着都吃,口渴了就下山,照应到周围没有人,就跑到河里喝一肚子水,再跑上山。因为不知道山下的情况,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完,说了你们别笑话,我本来是个很坚强的人,这次把我整松了。我有时整晚上偷着哭,不敢大声号,咬着牙抿着嘴号,害怕有人听到后被抓。遭了四十来天罪,我的身体彻底日踏(垮)了。”
“一百六十多斤的身子,四十天变成了一百一十斤。我从来没有害过病,现在胃总疼的直不起腰来,在野外地上睡了四十天,皮肤上就起了些很怕人的东西,你看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解开衣服让我们拍照)这东西痒痒的难受,痒起来整黑夜整黑夜的睡不着,脑子里山里上沟里下的想个不停。我有时想,我和白毛女有什么两样。这罪是受日踏了。实际上细想起来,我比白毛女更惨,这该你们也知道,白毛女后来是碰上了共产党,解放了,那个时候的共产党不欺负穷人,白毛女碰上共产党就解放了,我们怎么办,共产党的天下,榆林政府一下子让我们几辈子翻不过身来,我一辈子不识一个字,但我知道美国人不是这样。”
“我什么时候下山的,就是朱(久虎)律师释放的那几天,家里人上山跟我说党中央为我们撑腰了,说现在形势松垮了,问题不太大了,我才敢下山。下山头几天我还是藏在家里不敢见人,过了几天试着在村里边露面,结果公安又通知我到公安局,说不去就马上抓。我一想到在山上受的苦,现在天气冷了,再藏到山上也撑不住,我就干脆说去他狗日的,你们狗日的球愿怎么办,我就去了。结果到了公安局像审犯人一样从中午开始一直审我到晚上八点。我看他们实在无聊得很,一句话要反复问上十几遍,让我不能再告状,也不叫上访,什么话以后都不得说了,让我认清形势,说我觉悟太低,说政府怎么能随便告呢,你又不是小孩不明白事理。告也告不赢,今年你也看到我们抓了多少人,谁能把政府怎么样,再告还要抓,让我保证不再告状才放我回家。”
“还有好长时间是让我说朱久虎和冯秉先的犯罪问题,我没有说。我最苦的还是我的小子做开颅手术那几天,急得我寻死上吊也没用。我逃跑到山上以后所有的担子压力都搁在我小子身上,那群要账的人是每天都来找我的小子,说什么话的都有。什么难听骂什么的也有。小子也彻底被压日踏了,很快就病倒了,拉到宁夏银川做开颅手术,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的家是完全烂干了。现在的庄户人连饭都吃不开的哪里还有,靖边就有很多。人穷得没办法了,脸面也不顾了。我的三个孙子都送到别人家里面养着,我们大人总不能跑到别人家里吃饭吧。我这种人没脑子,我又相信了政府,我去了两趟乡上,他们说不管,说你自己想办法吧。我现在就是等着看政府赔不赔,要是不赔的话我全家彻底烂包了,我就豁了这条老命。”
“上山”二字在陕北老区民间,有着两种隐晦的意思。一种是如老杨今天一样在山上躲躲藏藏,一种是如毛主席当年在山上“欲与天公试比高”。老杨下了山,是因为他还对党中央保持着几十年的忠诚和信心,可是我们在暗暗担忧,今天的党中央,是否还有如当年一样,为人民撑腰的决心和能力?
10月4日于陕西靖边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