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那恩,卡特,“九”与“洲”的英文合成音译,指中国)
你肯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正发生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并不是说,那些令人猜疑或者诅咒的事情,我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非常微小的人类,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你要用显微镜才看得见他们。
这些微小的人类最喜欢说的话是:我,我们,我们和这伟大的世界。他们生活在树的表皮上的一个细胞里,远古时代,这里山峦起伏,到处是洪荒的泥沼,腐烂的植物和即将灭亡的动物,他们一代又一代苦心的探索、经营和装修这个世界,在细胞壁上凿了无数的洞,钉了无数的钉子,牵了无数的绳索,把最得意的装饰挂上去,然后说:“看,那是我们创造的,是我们发现并改造了这个世界。”
他们看不见宇宙的最宏观和最微观,但是他们深刻的相信这一点:伟大的世界之外还有更伟大的世界。–这是他们心灵之中的秘密,在私下里交谈时才会提到“世界之外的伟大世界”;一旦在严肃场合,他们中即使最开明、最理智的学者,也总是说:“世界是我们所看见的这一切,更伟大的世界还在未知中,与其幻想未知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他们头脑聪明,善于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同时,他们聪明得过了头,当你告诉他们超越他们思想以外的真理,他们会想:噢,这个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呢?告诉他们为什么的时候,他们又在那里想,噢,这个也对,那为什么的为什么呢?告诉他们为什么的为什么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想:那,为什么的为什么的为什么呢?──最后,他们会用戒备的眼睛看着你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你的目地是什么呢?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但是,对于一种思想,他们从不产生怀疑,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相信,──那就是“皇家思想”。在这个微观的国度里,皇家思想统领一切。皇家思想是国王一世亲自颁布制定的,传了好几代。在这个微观的国度里,反对皇家思想,就意味着反对国王的统治。但是,他们非常懂得场合上的事情──在国王的生日宴会上,他们用各种动听的词汇表达对国王的深挚热爱。──事实上,如果感情是水,这些漂亮话就是水上的落叶,他们随便落叶从水上漂走。
对于这世界,他们有许多就近的爱,爱家人,爱朋友,爱工作,爱花钱。午夜之前他们参与各种娱乐活动,黎明之前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睡觉。
但是,无论多么微小的人类,总是人啊!所以总是不会满足的。
这天早上,一个叫马奇的年轻人躺在床上发着呆,感到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无聊向他袭来。
他出了门,漫无目的的走着。
街上车水马龙,市中心的广场上热闹非凡,临时搭的高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在发表激昂的演说,两句话之内,就可以听出演说的内容完全来自皇家思想。
──“太阳升起来了!狂欢的时代到了!我们的幸福像气球一样,空前膨胀!食品丰盛得令人厌食,连乞丐都能养活自己;服装款式日新月异,女人们的裙子忽长忽短,这意味着什么呢?──解放与自由。从前,为了实用我们穿衣服,今天,为了装饰我们穿衣服;房子越来越大,多余的空间用来饲养各种植物和动物;人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电话和网络使我们每天都像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中……但是,还不够。‘物质生活极大丰富’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正在种植巨大的西瓜,不可思议的豆角,一辈子穿不破的鞋子……在国王的支持下,这一切都顺利!我们热爱国王!我们由衷的热爱国王!是国王,给予我们一切!!来吧!──”声音骤然升高–“大家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对国王的忠诚和支持,即将举行的国王的生日宴会,将邀请二十几个国家的首脑;在那盛大的宫廷盛会上,将由我们最尊敬的内务大臣,亲口宣读为祝福国王生日而发出的签名!”
人群开始行动。形形色色的手拿着笔在白色绸缎上挥舞。马奇伸着脖子往里面挤,看见雪白的绸缎上已经布满了签名。他兴奋的捉起笔,正重的签下“马奇”两个字,愉快的幻想着自己的名字从尊贵的内务大臣嘴里念出来的情景。
盛大的国王生日宴会在一个明丽的早晨拉开序幕,那幅巨大的签满名字的白色绸缎悬挂在王宫最显眼的地方,国王坐在金椅子里,椅面铺着一层层名贵的貂皮。尽管如此,坐上去仍然不舒服。它太硬,金属扶手又太凉,偶尔手触及到那冰凉坚硬的雕花,国王心里就不由得一颤。可是假如用动物的皮毛把扶手包住,就不能够让宾客们看见它纯金的质地了。
宫廷歌舞结束后展示了国家各个方面的成果──经济、教育、国防,令各国来宾不胜钦敬。尤其那幅巨大的、签满了名字的白色绸缎,最能说明人民的支持多么坚定而彻底,来宾一致对这个举措赞不绝口,念名字的内务大臣已经嗓音沙哑,但是他坚持着,他眼里的泪花是夜空中最虔诚、最谦卑的那颗星星。国王满足的举杯致意,向来宾,向大臣,也向人民。
晚宴之后广场上放焰火,耀眼的火花照亮了大半个国家,人的海洋排满了视线所及的地方,欢呼声震荡着狂欢的夜,无数手臂从暗夜深处伸出来,手中的荧光棒画出绚丽的弧线……
次日傍晚,宴会在隆重的乐曲声中闭幕。(待续)(//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