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故事》：九评风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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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人出韩总办公室。
刘处长：（对小平头说）先在这守着，待命。
小平头：是，处长。
刘处长：（对韩总）我们先走吧，这边请。
在一间办公室。有一个便衣已经在里面。
刘处长：请坐，韩总。
韩总：刘处长坐。
刘处长观察韩总，其画外音：成熟女人，知识型干部，主管政治经济，见多识广，审讯可能有一定难度。
刘处长：我们就不绕湾子了。你听听这个：（打开一小型答录机，传来韩总声音：“快还给我酒瓶，我好不容易从国外弄来的”）。这是你的声音吧？
韩总：（吃惊的）咦，这是我说的，你们录这个干什么？
刘处长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高兴。画外音：承认了。
刘处长：好！痛快，韩总，承认了就好。你怎么搞到的九评？
韩总：是我朋友从美国寄给我的，新年礼物嘛。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刘处长：当然有问题。你看了吗？
韩总：看了，我很喜欢，就带一个到办公室来，有九个一套呢。
刘处长：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
韩总：我朋友……？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在审讯我。我违反了国家什么政策吗？
刘处长：不是违反了政策，是犯了法。
韩总：（吓一跳）犯法！我犯法？！怎么可能！……（思索的）犯……什么法？文物法？进出口检疫法？还是咱国家对进口酒又有什么新政策了？
刘处长画外音：难度来了，不愧是个老总，胡搅蛮缠有一套。
韩总：怎么没听说对酒瓶有什么禁令呢？
刘处长：哼，这正是党的英明之处，这么多年党早把老百姓的脾气给摸透了。你越禁止什么，他越给你在低下传。为了不扩大影响，只好……。
韩总：那怎么行？！我们是法治国家，怎么能不告诉老百姓什么是对错，什么是不被允许的，你们就随便抓人？你说，你给我说个罪名，我有这个酒瓶是犯了哪条了？
刘处长：你犯了颠覆国家政权罪。
韩总：我……，我……颠覆国家政权？刘处长，请你别开玩笑，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
刘处长：（严厉）想走？到了这儿就没那麽容易出去了。你是想尝尝专政的滋味儿？（眼睛看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电棒）
韩总：（被吓，软下来）一定是个误会，我那个是酒瓶，不是手榴弹，虽然长得有点象手榴弹。这……，这……，简直是笑话，我要先和我的律师谈谈。
刘处长：律师？那得看你犯的什么罪。颠覆国家政权，非常时期，律师救不了你。你是老党员了吧？对咱党你还不了解？
韩总：（着急的）冤哪我，冤哪。那是酒瓶，不是手榴弹，长得有点象，但不是，是酒瓶儿。
刘处长：我知道不是手榴弹，那效果像个原子弹。
韩总：（吃惊）你是说美帝国主义在酒瓶里放了什么机关？……（寻思）那倒没准。刘处长，你放心，我马上取回全部酒瓶子，供组织上检查，我会全面配合。
刘处长：（疑惑）酒瓶子？
……
镜头换到办公室。
潘媛：小宁，昨晚干什么了？没睡好？
李小宁：一直在看九评，真长啊。唉，原来这共产党和咱中国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外来的邪灵，咱老祖宗的传统文化都让这个外来妖魔毁尽了。
潘媛：又是九评，看来我还真得看看。
李小宁：好好看看吧，要不你还以为爱党就是爱国呢。原来这个党啊，从一开始就是个卖国党。
潘媛：哦？
李小宁：是苏联共产党远东的一个什么分部，当时蒙古从中国闹独立分出去的时候，这中共还发贺电支援呢。
潘媛：是吗？历史课上怎么没学过这段。
李小宁：历史课？这历史让党篡改的地方多了去了。我要不看九评啊，还以为咱这历史就整天的农民战争呢，打呀杀的，整天斗呢。其实咱老祖宗啊，那是真正人的生活啊。……
李小甯看着潘媛，朦朦胧胧，趴在桌子上睡了。做梦。
音乐起，女中音《中土情怀》。
我爱中土之邦，
那是我落地和生长的故乡；
我爱中原文化，
那是上下五千年文明的精华。
日出而起日落息，
春赏桃花秋看菊；
男耕女织童子乐，
积德行善晓因果。
窗明几净裙妆素，
教子相夫案齐眉；
闲来琴棋又书画，
亭畔水影白云飞。
君子谦谦重仁义，
敬天知命古今晓；
齐家治国平天下，
修身养德文武道。
……
随着音乐歌词，画面变化：潘媛和小甯扮演夫妻，一个三岁小孩。全部古代装束，表现：日出而做，日落息；男耕女织，春桃秋菊；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君子谦谦，修身养德。李小宁陶醉其中。
画面美，柔和。
突然，梦境被打断。潘媛古装的贤淑变成了现代的焦急、扭曲的面孔。
潘媛：不好了，不好了，韩总被抓走了。
杨经理、李小宁：啊！
潘媛：我们办公室给封了。
杨经理、李小宁：什么！！
潘媛：门外分局那个小平头在守着呢。
杨经理：快，小宁，快把文件删了。（从电脑里抽出软碟，手哆嗦）
李小宁：好，好。潘媛，还有你那个。
潘媛：不就骂骂共产党吗？有什么新鲜？大家不都在骂吗？上次我出去做头发，那个理发员就一直在骂。
李小宁忙着在各个电脑上销文件。
杨经理：（看着小宁销文件）这回不是骂，实实在在的评论而已。
潘媛：那就更没什么了。
杨经理：很可能导致共产党……（做手势）没了。
潘媛：啊！这么严重？怪不得韩总都给抓走了。
杨经理：（紧张）是啊。一会儿要有人来查，可……，可别紧张，要镇静点。
潘媛：我不紧张。经理啊，我看你怎么那麽紧张啊。
杨经理：唉，年轻人初生牛犊，无知就是力量啊。
潘媛：知识就是力量，怎么是无知就是力量啊。
杨经理：那老虎，你要不知道它能吃人，你当然不怕它。
李小宁：是啊，潘媛，你是不了解共产党啊，你还小啊。
潘媛：你有多大啊？
李小宁：你知道从1949年到现在，中国非正常死亡五千万到八千万人，超过人类两次世界大战死亡的人数的总和。这些人都怎么死的？
杨经理：共产党杀人可是有历史了，光土改时期，就杀一千万。
潘媛：土改指的是什么来着？
李小宁：土地改革啊，消灭地主阶级。那是村村流血，户户斗争啊。
杨经理：那年头的苍蝇个都大，因为杀人太多，成群苍蝇吃饱了尸体上的血，停在树枝上，把树枝都压弯了、折断了。
潘媛：啊！为什么要杀人啊？
杨经理：为制造恐怖而杀人，让人在颤栗中只能俯首称臣。
李小宁：七、八年杀一次，就可以不断刷新人们对恐怖的记忆。
杨经理：就像现在为什么我紧张呀？那共产党杀人对你们只是书上的数位，对我来说，那可是刀光血影坦克车啊。
李小宁：六四时候你在现场？
杨经理：嗨，不提它了。省着吓着潘媛。
潘媛：（小声、紧张）是啊，你们吓着我了。……
小宁销好了文件。
李小宁：好啦。都抹去啦，安全啦。咱是高手，这叫踏雪无痕。
杨经理：太好了！后生可畏啊。……你说这韩总怎么会这么大意呢。
李小宁：是啊，奇怪。
杨经理：要说小宁你给逮起来还有可能……，
李小宁：哎哎，我怎么就有可能让人逮起来？
杨经理：这韩总不像是那样的人哪。
李小宁：哪样人，你把我归到哪样人了？
杨经理：我当然说的是有正义感那样的人了。
李小宁：（高兴）那还差不多。
潘媛：（吓得快哭了）先别提韩总了，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吧，我列印了一份九评，想给我爸看看，还没来得及拿走，在这儿哪。
杨经理、李小宁：啊！！
李小宁：你怎么这么没……，没斗争经验啊。
杨经理：哪儿？我看看。（看见后）唉，这回死定了，死定了。谁也跑不了，这回咱们办公室是一锅端哪。
潘媛：一锅端？
杨经理：（对小甯说）兄弟啊，你年轻力壮，到了里边你可得多照顾你哥哥我呀。唉，你说这大过年的。
潘媛：都怪我。
杨经理：……你说我这个人，千算万算，也算不过这个共产党，你说我好好的下着海，我非上岸干吗，受这份管制！唉，明知道这共产党德行改不了，嗨，这是我自己的贪心哪。还是王经理有远见，他远走高飞了。
李小宁：是啊。你下着海好好的，干吗非上岸啊？
杨经理：我干吗非上岸？你没听说这中国福布斯富人榜都成了“阎王榜”和“外逃榜”了。再有钱，你也斗不过共产党啊，说要整你，你还跑得了啊。
李小宁：也是。
杨经理：那时啊，我有个客户，也不知道是谁的案子给牵扯进去了，说是行贿。
李小宁：行贿罪轻的也得判几年呢。
杨经理：可不是吗，他就不承认。你不承认？好，三天三夜不让睡觉，拿几百度大灯炮照着，整整72小时。
潘媛：啊？！
杨经理：就给熬糊涂了，人家说多少数，就签字承认了，判了三年。这事可给我上了一课，行贿？这年月做生意谁不行贿？那麽多腐败的党国大员，你不行贿你做不了生意。就说这工商、税务吧，我不想给他们钱，我堂堂正正做生意，我干吗要多给他钱？可是他们老找你啊，坐在那不走，总是启发你、暗示你、威胁你。没办法，只好派人把红包送家去了，还真管用，你只要按时送钱，再没人找你麻烦了。
李小宁：这不是黑社会嘛。
杨经理：所以，我琢磨啊，还是上岸保险点。谁知道……还是跑得慢了点。
潘媛：哎呀，你们俩别说题外话了，先说眼前怎么办吧。我……，我……。
李小宁：（反倒冷静下来）经理、潘媛，你们别怕，有我呢。我一个人承担。
杨经理：小宁，你……真的？
李小宁：真的。经理，我知道你拉家带口的，不容易。潘媛是个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回呀，我跟韩总搭个伴儿，互相照应吧。
潘媛：小宁，你……。
李小宁：你能常记着我就行啦，当然要是能经常去看看我，就更好啦。
杨经理：潘媛，现在像小宁这样讲义气的年轻人不多啦，（对小宁）你放心，家里有什么事，我包了。
潘媛：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
李小宁：心不诚，什么叫有机会呀。只要你想看我就一定有机会。
潘媛：我是没问题，就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机会。
李小宁：什么意思？
潘媛：你……，你不会给枪毙吧？
李小宁：啊！！！判死刑，不至于吧？
这时门突然打开，韩总站门口，小平头跟着。二人表情严肃，定格。三人被惊住，都看着门口。
杨经理腿哆嗦，潘媛浑身哆嗦，李小宁拿着九评的手放在背后，哆嗦）
杨经理、李小甯、潘媛：（结巴）韩……，韩……，韩总……。
小平头，走进两步，奇怪的审视着三人。三人强作镇静。
突然，小平头转身对着韩总。
小平头：韩总，请。（转身对三人）一场误会。我们是……，是……出了一些……技术问题。现在没事啦，都解释清楚了。是吧，韩总？
韩总：对，是误会，是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小平头：（出门）那就不用送了，我改天再来。
韩总进屋。潘媛赶快把门关上。
李小甯、潘媛：真没事啦？
韩总：没事，没事。
杨经理和李小宁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潘媛去擦脸。
李小宁：我这是历经生死，如同隔世啊。
韩总：你还历经生死，我那儿就差那电棒子了。
杨经理：（结巴）怎么……，怎么回事啊，韩总。
韩总：（支支吾吾）……今天我带个酒瓶子来，就是那个有点像手榴弹的，有点误会，没什么事，没事。
李小甯和杨经理对看了一眼：酒瓶子？
韩总：唉……（被打断）
曲艺从门口伸出头。边说边进来。
曲艺：哎，韩总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是个大误会，听说是因为国外有个什么九评共产党，引起轰动了，上头啊怕得要命。有几个办公室都收到国外九评的传真了，大家好奇，正传着看呢。
潘媛：小声点，分局的人刚走。
韩总：是啊，隔墙有耳啊。
曲艺：怕什么，现在大家都九评，九评的谈呢。韩总，你的事一出啊，大家反倒不怕了。它们怎么知道咱们说的是九评啊还是酒瓶儿啊？
杨经理：唉，曲艺啊，我们刚才受了点惊吓，你让我们喘口气啊，喘口气。（把曲艺让出门）
杨经理还没转过身，肖峰推门进来。
肖峰：（高声）哎，王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这能弄到九评，给咱也搂一眼看看，听说国外都轰动了。
李小宁：你小声点，小声点，这分局的人刚来过。
肖峰：怕什么，怕什么，越怕咱活着越窝囊，大家都看，法不责众嘛。
李小宁：有道理。给，给，这个，拿着（把潘媛列印的给肖峰）。这可是传真机边上拣的啊，跟我们没关系。（肖峰走）
韩总：什么？！咱办公室真有九评啊？（一捂头，晕到）。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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