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模:论政党意识与诤言精神

田建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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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7月20日讯】政党是具有共同信念并力求予以实现的政治团体。就其性质与宗旨而言,无论于台上或台下,都必然要干预政事。这是因为,政治是一种治国安民的理念与权职,具有引导、操控、并影响国计民生的作用。不同的政党,对引导社会治理国家,有着不尽相同的理念和方针策略。古代封建王朝,实施的是寡人政治(或曰王党专政)。一言堂上,君临天下,舍得一身剐者,方敢直言进谏。威严固然是威严了,但王朝少则三五十年,多则数百年,也就沈屙不起,一命呜呼了。之所以如此,只因闭目塞听而一意孤行也。

随着时代的演变,社会于动乱中曲折延伸。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经济改革的成就举世瞩目,社会面貌日新月异。但世事既相关也相悖:利与弊共生,得与失相容,比较而言,在政治体制及其结构的革新上,则显得犹豫迟缓。而这,与执政党、参政党可说都不无关系。对此,我仅就参政党的政党意识与诤友精神,来作一点小小议论。

“政党意识”是每个党派应有的自我确认――就像一个人的强调自我,用以区别于他人。譬如“民主促进会”,便正如其名称所宣示:乃一心于民主政治之促进也。为此,须得一要有诤言精神,二要有实干不懈。政党有着拥戴它的阶层和群体,并代表其利益。政党成员应明确认识本党派不同于其他党派的理念与特性(宗旨纲领与组织方式)。回顾上世纪四十年代,各界人士秉承“五四”传统,高举“争民主争自由”、“反专制反内战”大旗,从政界、知识界、工商界纷纷涌出,组织了代表不同阶层的政党,不畏迫害,不怕牺牲,为打倒腐败专制,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民主党派在彼时的情状,可说是生龙活虎,各具特色。譬如马叙伦、王绍鏊、雷洁琼等人,出于爱国忧民,在文化教育界组织“民主促进会”,喊出了口号:“反饥饿,反内战,争民主!”那曾是何等的壮举,何等的激奋人心!1946年6月23日,马叙伦先生率领上海各界人民团体代表前往南京与政府交涉,虽年逾花甲而义无反顾。此去如何?明知举步即蹈李公朴、闻一多之后,但先生抱必死之志,惟求唤起民众,惟求促进民主!车抵下关,果遭特务袭击,头破,血流如注。先生不顾伤痛,凛然作声,痛斥反动派倒行逆施,祸国殃民。众怒难犯,小丑丧胆,流血现场竟成揭露控诉大会。各报以头条新闻报导,是反内战争民主的有力号召。可见,彼时民主党派之“政党意识”,并非只写在纸上,挂在嘴边,说说而已。有宗旨有目标,它植根于党派成员思想之中,并见诸于悲烈壮行。从此一事例,亦不难看出,“民进”前辈们的信念、热血与意志――为未来民主中国之大业,不惜流血牺牲,只求奋力促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民主党派与中国共产党有过一段同舟共济的精诚合作,为未来民主政治的诞生,战斗于同一条堑壕,是“战友”的关系。为了团结对敌,对民主党派,共产党还提出了“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方针。但,之后由于极左路线泛滥,全国政治运动不断,乱象频仍,民主党派与知识份子更屡遭冲击,被当作“反动分子”、“牛鬼蛇神”批斗而一蹶不振。直至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了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决策,社会方才由乱而治,开始复苏并纳入了发展的轨道。

历史的教训是沈痛深刻的。教训之一:根据权力腐败的规律,权力必须要有约束与制衡。而民主党派的存在,便理应起到这样的作用。为此,周恩来曾说过:民主党派要成为共产党的诤友――也就是“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诤者,直言忠告而无所忌讳也。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与那些阿谀奉承者相比,虽不悦耳,却是铮铮有声,一如晨钟暮鼓,使执政者有所警觉省悟。古代的且不说了,试看近代以来,刚正不阿,敢于诤言者,皆是卓立不凡,令人叹服的。譬如章太炎,以大勋章为扇坠,笑谑斥责袁大总统;譬如梁漱溟,为农民请命,敢于当众与毛泽东抗辩;譬如马寅初,虽屡遭批斗仍坚持一已之“新人口论“;譬如吕荧,当众口嚣嚣――以郭沫若为首的学者大师们口诛笔伐胡风之时,惟独他挺身而出,为之申辩,最终冤死于狱中。此等人士,于彼时历尽磨难,受尽侮弄却终不改悔;于今日则雾散日出,显见其独立之傲骨与真知卓识。可见,是屈膝于权势而背弃良知,还是坚持信念以抗争强暴,此便是或骂名遗世,或千古流芳之有别也。

教训之二:既是政党,理应参与政事,便不可无“政党意识”与“诤言精神”。时至今日,“井绳效应”仍在起作用。一些党派成员在历史阴影下依旧心有余悸,不敢畅言,更不敢有诤言。看起来是“接受教训”了,其实不然。我们说的“教训”,指的是“错误地接受教训”,因而心怀忐忑,畏首畏尾。时代在变,形势在变――全球一体化的格局,民主与人权的觉醒与诉求已渐成气候,决非哪个大人物所能逆转的,而这便是国际与国内的形势背景。经济市场化进程的结果,使社会必然更趋于开放、透明和民主。但,会有不同的阶段和艰难的过渡,会有种种曲折反复与障碍。这就需要全社会的同心合力,特别需要参与政事的各党派的积极介入。各党派多以“民主”二字为冠名,这便理当名符其实,发扬民主精神,敢想敢说敢为,对目前政治领域中存在的诸多严峻问题,(如以党代政、渎职失职、贪污腐败、司法不公、权力滥用、监督不力,等等。)利用人大、政协提案与讲坛,利用一切可以得到的场合机会,责无旁贷地进行督察、揭露、建言和批评。倘若不是这样,倘若对此见怪不怪,明哲以自保,为既得之眼前小利而一味地附和与赞颂,那末,“民主党派”在今日,实在是只有让人质疑:是否还有存在下去之必要。

在中国,党派可说是政治稀缺资源。这是因为,一方面它相对说来数量甚少。(八个党派才几十万人,比起执政党的数千万之众,可说是微乎其微。)另一方面,党派若能励精图治有所革新,则可能发挥的效用及其潜在能量必不容低估――这既是形势和改革的需要,也是政党使命之必然。在中国,政经体制的深层次改革,取决于三种因素,一是执党政内部有此种自觉的要求,并以此作为动力,加大改革力度,加快民主政治进程;二是执政党之外的因素(其他各党派理应是主要力量)的推动与促进;三是国际大环境的影响与作用。只是问题在于,当前各党派还没有能够从历史的阴影中走出来,它们更多地陷没于机关事务和社会服务的冗琐之中,而将干预政事,政治监督的大事要务――将一个真正的政党所应该具有的“政党意识”与“诤言精神”,有意无意地舍弃了。       

6/27/2004 5:30 AM

转载自《议报》15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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