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一个无法抽离的角色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6月17日讯】文革时候的中国,到处都开忆苦思甜会,一些所谓苦大仇深的人讲述他们旧社会的苦难生活,中途听众还要高喊“打倒万恶的旧社会!”等口号。不知道是那些诉苦的人讲得不够动情,还是他们的苦不深,大家似乎都无动于衷,过后忘得一干二净。
文革过后,被平反的几十万右派的故事,被有限度地搬上了中国的小说、荧幕,其悲苦的程度,是从前忆苦思甜会上不曾有过的。但这些故事,都是以新“忆苦思甜”形式出现的,从前控诉万恶的旧社会,感谢共产党,后来变成控诉万恶的“四人帮”,还是感谢共产党。相比之下,旧社会的苦,比起文革及现在的苦,实在是太“甜蜜”了。在“旧社会”,你不横行乡里,不偷鸡摸狗,不参加共产党闹革命,国民党也懒得理你。回过头来看看“新中国”的现状——从家庭出身、信仰、上访请愿、办报、到进城打工没暂住证(去年才被纠正)、和境外媒体有联系、网上议政、贫嘴骂骂现实……,没有不入罪的。被送去劳改的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文彻赫恩的经历(《苦难的历程》,劳改基金会2003年出版)就是这些故事的其中的一个。文彻赫恩是个满清没落遗族,家庭其他成员在中共建政前都移居国外,为此,他在大陆为他的祖先和在国外的家人赎罪。1958年“反右”运动,他刚毕业就被判劳改5年,刑满后和所有犯人一样,被强制留在青海的劳改场就业。他在青海共做了20年的奴隶,直到1978年被落实政策,才得以恢复原职,回到上海戏剧学院工作。
纵观文彻赫恩的苦难历程,读者可以看到贯穿他悲剧的三个角色。这就是:
1. 奴隶的角色。劳改犯们的权利是被奴役权。他们的生存权、温饱梦是不存在的。
在劳改场里,文彻赫恩和其他犯人一样,整天处在一种饥饿的状态,每个人都面临着被饿死的恐怖威胁。他不得不在夜间跑到牛棚马厩里偷牲口的粗粮来充饥,牙齿都被磨坏了,这还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由于饥饿体弱,疾病也轻易地夺去他的健康,他两次走在黄泉路上,差点就被当死人处理。
除却饥饿的恐惧,作者还有政治的恐惧。劳改犯随时都会因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加罚,一场一场的灾难骤然扑来。在刑满被迫留场就业后,文彻赫恩结婚生子了,但是,这个劳改犯的家,非但没有成为家人的避风港,反而成为灾祸不断的中心。劳改犯的妻子从来都是禽兽管教干部的猎物,文彻赫恩控告管理干部奸污妻子,却被诬陷夫妻合谋拉干部下水,被整得死去活来;几岁大的儿子不懂事唱错了歌词,被认定是父亲教唆的,被批斗几个月,每天被毒打得脸部变形……接二连三在他身上发生的惨剧,无一不达到生命承受力的极限。一个演员出身的他,直到现在也无法从这个悲惨的真实角色中抽离出来。
2. 失去自我意识的白痴角色。和黑色文库的其他作者一样,文彻赫恩的狱中苦难,除了饥饿、疾病、酷刑、超负荷劳作等等的折磨外,还多了一样,就是表演。中国的犯人被判罪了,还不够,还要认罪。认罪还不够,还要认判得好。认判得好还不够,还要高唱对方光荣伟大。一个被党打倒的右派,在劳改场里积极地排演革命剧目,颂扬打倒自己的党。那时,还是饿着肚子演出的。人被洗脑洗到这种程度,堪称一绝。这不禁让人想到日本电影《追捕》里的精神病院的病人,被药物变得麻木不仁,当医生要他用刀子扎到自己手上时,就毫不犹豫地做了。又如当今的北韩,民不聊生,饥民外涌,而对外宾表演的儿童,还天真地唱着“全世界都羡慕我们”。比较之下,无知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无知被恶意地利用了,成为对抗自己和同类的工具。
3. 魔鬼的角色。在劳改场里,被暴打、被批判、被虐待是最正常的事情,这是被“改造”的最主要的方式。在这样的长年改造中,劳改犯们都自主不自主地变成了魔鬼,把自己变成一个魔鬼来保护自己。当文彻赫恩被批斗时,他被其他魔鬼整得不成人形。轮到别人挨斗时,他也变得像个魔鬼一样,拿着准备好的棍子来报复,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被斗的人身上。回忆这段往事,作者也不讳言自己曾经也是个魔鬼。
文彻赫恩的悲剧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不幸地,他的悲剧仍然延续在其他中国人的身上。为了个人的生存,今天的大部分中国人,继续地扮演着奴隶的角色、失去自我意识的白痴角色及魔鬼的角色。然而,这正是危害自己生存环境的角色。
作者为《观察》评论员
──转自《观察》(//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