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5月13日讯】为最终在中华大地上确认言者的权利、异端的权利并确立对言者免于加罪的制度,需要有人不断地冲击言禁,挑战恶法,以自己的牢狱之灾去窄化并堵死以言获罪之路。
我深信,在这片土地上,即便是驯服的草民,识时务的俊杰和笃信东方文化的传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人性的萌动,又何尝不希望有朝一日,说真话就和逛公园、下馆子、看大片一样,不再是少数英雄的专利,而是任何一个普通公民只要愿意就可为、能为之事呢?
序
1999年5月19日,当局将我投入北京市看守所,由此启动了对我进行政治迫害的司法程序。同年11月1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针对官方的指控,我当庭作了无罪辩护,并明确宣告,作为文字狱的受害者,我决不奢望会有什么公正的判决。从那以后,将近5个月过去了,然而一纸判文却迟迟不下。冬去春来,我决定将所中杂记陆续整理,以便送达墙外,公诸于世。
2000年3月28日 于
北京市看守所
一、 南行波澜
1999年,不会很平静。就在我用平和的笔触写完《公民运动:通往自由之路》一文,全家三口乘坐火车离京赴锡,准备平和地回故乡过年的时候,不平静的波澜开始微微泛起。
2月11日晨,我们在北京站登上了109次南行列车。在车厢中坐定不久,便发现北京市公安局11处常年光顾我家附近的两名便衣也在车上。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回答说:领导上交待,要“护送”你到常熟。提速后的列车,当天到达无锡。那一夜,我们借住在亲戚家中,而楼下则由无锡警方通宵“值班”。
第二天,我弟弟自常熟驾车来接,一路上被两辆车紧紧尾随,直至常熟市区。大年初三,官方又破天荒地派人登门送新年慰问信。而我在常熟的许多老同学、老校友却被当局“递了话”:不要与我会面。种种反常不禁使我想到,如果节后直接返京,因为临近“两会”,我必定会被特别监控,其严密程度肯定超过以往。
这样的日子岂能舒心?像任何正常人一样,我渴求自由:自由地呼吸,自由地走动,自由地访友。于是决定我妻子、孩子取道苏州返京,我则去上海访客会友,再不动声色徐徐南行,圆一个普通公民的阳历三月自由之梦。
2月24日晨,我一人先行离常赴沪。我弟弟驾车送我妻子、孩子去苏州。警方误以为我也在车上,于是一路盯梢跟着去苏州,直至下午一直不见我踪影,才又四处撒开大网。
我于24日取道太仓、浏河,安抵上海。由于使用了电话联系,25日上午我到浦东蒋旦文家叙谈时,发现已被上海警方跟踪。自由旋即得而复失,令我慨然长叹。中午,我与几位上海朋友进了一家餐馆。他们是平生头一次身历此境:在便衣特务的注视下进餐。我不打算更多地连累他们,决定立即重返常熟,再作计较。特务们要跟,就跟着去常熟罢。餐毕,我与朋友握别,出门坦然打的去公兴路长途汽车站。不意鬼使神差,手忙脚乱的特务竟然没能跟上来!在确认重获自由后,我临时决定南下杭州。
晚上8点,我步出杭州火车站,特意登上一辆双层巴士的上层,在美丽的夜色中缓缓西去。我不想打电话,而是按地址直接找人。这样做虽然麻烦,但是自由。26、27号两天,我与王东海、朱虞夫、祝正明、吕耿松等朋友畅怀晤谈,合影留念。28号,我在赴南昌的火车上阅读亨廷顿着、刘军宁翻译的《第三波》,不期被一位频频使用手机指挥业务的乡镇企业副厂长注意到了,结果因此交上了朋友,当晚我被邀请住进南昌宾馆。
3月1日上午,我购得去广州的火车票后,开始漫步初次光顾的南昌街头。我去了闻名遐迩的滕王阁,品尝了被称作黎毫的来自鄱阳湖的一种水生蔬菜,在农贸市场与江西老表拉家常。还有一件赶巧事,街头报摊上正在出售的《南方周末》,其头版刊登的是南昌市公安局局长被抓获的照片。下午4点,我登上南下的列车。
经过一夜奔驰,3月2号上午抵达羊城。与南昌的闹而不躁大为不同,我一出广州站,顿时置身于人流汹涌、声浪嘈杂之中。定了定神,我搭上去宝山、南头的中巴车。一路疾驰,大约12:30左右,我已经来到了南头关前。进深圳要在这里交验身份证和边境证。当时我有两种选择。一是交80元钱,由关前来回游荡拉生意的本地人带进关去。二是告知深圳朋友出关来接。由于对前者的不信任,我被迫选择了后者。通过电话联系,人民大学校友夏洪跃带着边境证出来顺利接我进关。
这是我继92年6月深圳之行后,再次踏上这块孕育着深层变化的土地。小夏是我的88级博士生同学,91年获得博士学位时年仅26岁。去深圳后先后在市委统战部、市工商局、深圳商报等单位呆过,因此享有“跳槽博士”之称。我到深圳那天恰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于是就在景密新村小夏家与他父母、妻子和娇女共进晚餐。当夜,他安排我在北环路边的中审大厦住下。
到深圳,我的打算是一会友,二访客,再就是随意地、放松地、自在地体会、感受和领悟。我不是作持不同政见者之游,我只是作公民游。会友仅会人大校友,访客只访《现代化的陷阱》一书之作者何清涟,观光是任其自然,插空而为。
3月3日,小夏和我在香密湖度假村用过早点,前往深圳大学。的士从深大北门进去,穿行在缓坡绿林之中,到一处徐徐停下。我先下车,不经意地督见一辆摩托越过的士,绕到右前方草地上息火支车。再一回头,却见一学生模样的男子,戴着眼镜,手中持书,面露微笑,站在我们身后。我稍感纳闷,并未意识到特务已经随身附影。
小夏和我取小道边走边聊。正月的深圳已是绿色遍路,清香阵阵。来到一处宿舍区,偶一回首,却见30米开外正是那位学生模样的男子!我当即明白已被跟踪。但说给小夏听后,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位跳槽博士只从电影里见过1949年以前的“学奸”和“特务”,从未见过真家伙,而我则历炼多年,久经沙场了。我对他说,我有办法检测,只要专捡人迹稀少的所在随机地绕几下,如果背后仍是此人,则必是尾巴无疑。一分钟不到,答案就出来了。
当时我俩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局这种草木皆兵不是吃饱了撑的么?我的自由梦又一次被侵犯人权的魔影搅了局!从深大出来,我俩决定尝试甩掉尾巴。的士载着我俩在深南大道上往东疾驰时,小夏从后视镜中惊异地发现:特务骑着摩托在紧紧尾随!小夏对我说,深南大道上禁止摩托车行驶。我答曰:规则对特务不适用。
后来,我俩先是进了《深圳法制报》社,办完事又打的在闹市区故意瞎转悠,但后面的摩托及一辆丰田面包一直如影相随。中午时分,我俩进一家地下快餐店用餐,特务还急匆匆进来检查有无别的出口。餐毕,我提出两人分手,由我一人来对付他们。我拿出了逆行奔走和在过街天桥上穿梭变向的绝招,但终因地陌人生,无功而返。尽管如此,在其后的几天里,我俩还是成功地甩掉了尾巴,设法与王晨阳、杨松贺、邵国焕、梁兴安、袁跃、赵哲等人大校友见了面,与何清涟见了面。
3月6日下午4点,当我在蛇口码头购了船票,准备去珠海会友时,被当局以莫须有的名目扣下,并将我关押在赤水湾派出所。我当即绝食以示抗议,三餐粒米未进。3月7日下午2:30分,北京来了两位警察,一位姓王,一位姓张,奉命“陪伴”我在两广行走,直至“两会”结束才能返京。
在特定时期,自由,对于率先追求自由的人来说,恰恰成为最最稀缺的东西。
作者为原人大博士生,异议人士,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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