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至此,我们已闯入西藏遥远而茫茫的神秘腹地,漫长的道路将把我们带向何方?我们是否已经走出天边?这一切的疑问,我们不得而知,因为路途实在太远了,远到不敢去想。行进途中,我们不断穿越一个又一个大草原,耳际陪伴的是强风与土地的呼啸,眼前浮云满天,深蓝的苍穹显得零碎,云破之处,偶有金黄的阳光洒下来,觅食的羊群被阳光一衬,竟然有些金光闪闪。今日走过这么多草原,我特别喜欢此地的空旷感,风吹拂时,都带有一股浓浓的野味,从这里逞目极眺,孤绝的天地中一片空荡,周遭更是寂静,只有风在嬉戏,这里仿佛就是一个无色无欲的超然境界。
正当万籁俱寂之际,一只鹰突然在空中出现,打破了这凝固的世界。它高高的盘旋,似乎正在寻找腐尸肉,先前,曾经看到几只大秃鹰,血淋淋在分食一头羊,每只秃鹰站在地上,都有人的胸口那么高,翅膀一张开,足足有两公尺长,展示的长度真是吓人,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地横扫四方,在这空旷的原野上,这些秃鹰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它们抢食的速度奇快凶猛,一会儿的功夫,整只羊就只剩下一堆枯骨,空留荒野,食后它们个个迅速逃离现场,远走高飞,不知去向。
生活在喜马拉雅山底下的游牧藏族,就像这里的大自然一样,本本色色,朴朴实实,他们全心全意招待来访的客人,纵使生活是如此的清苦,他们还是把最好的,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拿来款待客人。我们不敢想像一个如此简陋、补补贴贴的破旧账篷,里头却住着全家大小,多少岁月以来,他们都是这样挤在一块生活的。有时下雨刚放晴,炎热太阳腾起的热浪,把帐篷里面所有的气味从各个角落蒸发出来,霉潮的皮革、马粪,羊皮的膻臊和人体的汗酸,整个夹杂的怪味四溢,让初次来访的我们有点吃不消,但他们热情的招待,纵使难闻,我们也都不敢嫌弃,只好入境随俗,而将就、将就吧!出帐篷,看到一只狗趴在篷边,全身黏附着密密麻麻的苍蝇,看不出是在睡大觉,还是一具死尸。
接着我们又去另外一顶帐篷,门口有位老妇人,向我们嫣然一笑,入内,一个消瘦的女人,躺在毛垫上,头发凌乱,一双深凹的黑眼眶,像是画上去的一幅眼镜,她身上盖着各种脏乱的衣服,身边还裹着一个婴儿,她祖父则安详地坐在另一边,头发稀疏银白,满脸的皱纹遮住了眼睛,笑起来眼睛更都全部跑到皱纹里。
他见我们到来,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语言不通,我们只能微笑以对,而他则一直比划着各种令人不解的手势,从表情和手势来看,他高兴我们的来访,打手势表示热忱欢迎的意思。隔天早上,我看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帐篷门口,手提一串佛珠,默默地数着,另一手则不断摇转经轮,每早目送儿女赶羊上山,日落则等待羊群的归来,每天就是这样望着日出、日落,他的日子就在朦胧的期待和祈祷声中慢慢逝去。
眼前,从牧羊老人宽大的脸形,粗壮的身材,看出了他往昔奔走草原的强壮与精悍,如今我却看出他的落寞与惆怅,他已不知不觉地生活在没有时间概念的永恒孤独中。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