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中生活,让人最为难堪的就是不能敏感地觉出季候的变动。由钢材、水泥、玻璃和砖土等等材料组砌而成的一幢幢摩天大厦,使得我们所呼吸的都是由建筑物重新化合的空气,和许多难以分辨的气味。楼群与楼群之间,川流不息的汽车尾气和灰尘颗粒把阳光笼罩起来。一些空旷之地也正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商厦和水泥马路。
这天下班,路过一刚刚新建的住宅区,不经意中抬头望天,一只风筝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间胸中涌上莫名的欢喜,倦意也顿时消遁无迹了。彩蝶状的风筝,在瞬间,已经淡漠的记忆在脑海里凸现,恍若返回童年的某个时刻。然而,望得久了,又不免失望。看来,刚才的欢喜情绪,很大部分是心理因素。再次望一眼那只孤单单的彩蝶风筝,也仿佛有些摇摆不定,不能留下一个持久而坚实的印象。
记忆里的风筝绝对不是如此的。童年时,刚交新春,寒气未尽,风筝就迫不及待地飞上了晴空。那时的风筝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不带彩的。做风筝的纸大多都是用过的旧作业本或报纸什么的。微风中,我们拽着风筝线三步一回头地小频道慢跑着,长线牵着的歪歪扭扭地擦着麦梢,在翠绿的青草气息中,经过短暂的惶惑和扭捏作态之后,逆风爬上湛蓝晴空,急剧攀昇,一直钻到白云与蓝天的夹缝里,直到手中的线都放完,才在天空静止,俯视并君临它最初出发的村庄、大地、麦田。这个时候,我们就半躺在草地上或是田梗上,望着天空,望着风筝,望着麦子,忘记了初春料峭的寒风。
城里的风稳显然缺乏这份诗意。追忆之下,不禁有惘然若失之感,倒是愿意去抱怨是风筝出了问题,但这样未免好笑。想下去,恐怕只能找环境的原因。物与境谐,浑然天成,方能得着一种生动的趣味。这虽然是个美学道理,却可以推而广之的。风筝是属于天空的,在真正的大自然里,才能品出它存在的美妙。可是城市里有什么呢?既没有足够的空间,也没有适宜的清静。为数不多的空旷地也被各类摊点占据。孩子们放风筝只能挤在一块不大的空地上,跑不起来,只能站在那里,手举着风筝等待风来帮忙了。
城市生活,最难忍受的,常常就是无法新近大自然。尽管现在有些大城市千方百计地把老虎、狮子和海豚等山里的、海底的生物搬到城里来,修建野生动物园,海洋馆,蟒蛇世界之类的声所以吸引百姓在假日成群结队参观,但在我看来,不管你怎样做,做为一个现代人,倘若对自己生命的来源和基础浑浑噩噩,便是最大的愚味和无知。
──转自《世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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