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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输血站(外一首)
他的通信地址是西昌输血站,
因为他的爱人在这个输血急救中心工作。
输血站,其实是全国一流的诗歌输血急救中心。
1986年,这里开始办《非非》,从此非非主义便
顺着《非非》主办人的血管输入了全国许多青年诗人的
血管。全国的诗歌肌体中到处都有非非的血液,输血站
异常红火,事业不错,连耀邦哥们也来光顾,就是
当年的《红旗》还为此发议论,给《非非》套红。
输血站,至今还库存着《变构:当代艺术启示录》和
《第三代诗论》以及《前文化导言》等非非文本。
现在最新的血样(文本)是《红色写作》和
《拒绝的姿态》。从86年5月到今天,近十年来,
设备和器皿从简陋到现代化,技术和人才都在全国首位。
输血站培养的血样一般都是破坏性文本。这个文本始终
坚持反文化,虽然现在宣布主义不存在了,但非非的
这种精神依然在血库里全面培养并得到净化。现在血象
清晰。血红血白,血小板等资料都在新的《非非》图表
上。血型依然是O、A、B和AB四种。但不同以前的
是,O型和AB型大大增多了,因为O型可以输给
任何型,AB型可以接受任何型。特别是O型库存最多。
《非非》近十年了,输血站工作开展近十年了,从
青春期写作到后确立,从西昌打向全国,从全国到世界
通过输血站的这项非非主义事业现已完全改变了中国新
诗被动接受世界文化思潮影响的局面,并使中国新诗的
理论和创作与世界当代文学的发展达成同步,使中国新
诗堂堂正正地进入世界文学主流,用东方中国的近十年
已基本赶上了西方后现代主义发展的几十年,使东西方
的文化血液在诗歌领域达到了基本接轨。西昌输血站,
这个第三代诗人运动的诗歌中心也就如同西昌的全国卫
星发射中心一样,在全国,甚至在全世界都非常著名。
可是新的诗人在89年之后却开始了背离非非的白色写作。
他们由于89年的动脉硬化或血管内壁损伤等原因,他们
心脏或血管内部由少量的血液凝结成的块状物,附着在
心脏或血管的内壁上。使他们血栓。血栓可能逐渐机化
而变成有机体的一部分,也可能脱落形成拴塞。或者干
脆让全身肌体坏死,让有生命的诗歌死亡。或失去人性。
这种写作使人贫血。使诗歌贫血。使人体的血液中的红
血球的数量或血红蛋白的含量低于正常的数值。这使新
的诗人们面色苍白,那大面积的麦地写作极度疲劳,那
新的语言诗、新的乡土诗的症状是心跳气短、恶心、头
痛、眩晕。他们的血管中流出的不是血。是混浊的黑墨。
他们贫骨,爱巴结官方,爱贪小便宜。他们贫瘠,不肥
沃,浅薄得很。他们贫矿,作品品位低下,内容单一。
他们贫气,态度不大方,爱出风头,功利,且絮叨可厌。
他们贫弱,集体模仿,甚至抄袭海子,力度衰弱,语不
惊人。他们贫油,缺乏资源,想打第四代,又不成立。
他们不接近贫民,却硬装自己是诗歌中的贫下中农。
他们作贱,在诗歌开采过程中把矿石与废石相混淆。
他们贫化,在诗歌的重金属时代却含金量极低,经不起
时间的推敲和拿捏。他们溃疡,皮肤或黏膜的表皮坏死
或脱落,形成诗歌的生命力严重缺损。他们经不起专制
的烧伤和重压,他们服用化学性刺激品太多,比如酸、
碱等,他们在这个时代经不起金钱或生物性的细菌、霉
菌的刺激。他们溃败,还不知自己被打垮。他们溃烂,
还不知自己的细胞组织感染或化脓。他们溃逃,逃到综
合写作之中。他们已溃不成军,还不知道自己廉耻,他
们集体中风、麻痹、小儿后遗症、偏左或偏右。
他们心血不足,大脑膨胀而又迟顿不堪。他们那时失去
了第三代,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先锋诗人的统帅,失去
了西昌输血站这个中心环节,还失去了许多供血机关,
比如《他们》、“莽汉主义”和撒娇的与不撒娇的,失
去了先锋流派,也没有自己的激进的流派或具有中国特
色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因此他们抬不起头,吃不饱诗歌
这碗饭,这也是事实。因为那时西昌输血站的老板被绳
之于钢铁之中,还有许多类似输血站的老板也被关了,
或者被迫写检查,或者被迫走入地下。凡是先锋诗歌都
被当时的泥土活埋半截,只给留口气,差不多离死不远,
这也是事实。所谓“第四代”集体贫血、集体白色写作,
这确实与输血站停止供血有绝对关系,这不能不是事实。
现在好啦,当年被关闭的许多输血站慢慢开始恢复营业、
开始开放、开始工作、开始比较正常地运营。特别是西
昌输血站,这个全国先锋诗歌输血中心,它随着他的老
板被释放而即刻运转起来。它首先向全国诗歌输血,而
且一改过去的老办法,它以全新的血样和血象为全国诗
歌服务。它的老板从西昌仙人洞,从那个峨山打锣坪一
出来,带着他《从具体到抽象的鸟》,带着他的思想中
更成熟的永远射杀不了的抽象的鸟(他这样说:我知道/
能被捕杀的只是具体的鸟/而纯粹的鸟是捉不到的/因为
那不过是一种抽象的飞……抽象的鸟是射杀不了的),
在枪声响过之后,他依然却又意外地活着飞了回来,并
不仅带回了灵魂还带回了完整的、瘦消的、但不贫血的
肉体。所以他让输血站立即而无条件地重新开张。他首
先带头献上自己更纯净、质量更高(含蛋白质和维生素
更多)的鲜血,像他的一位诗友说的那样他把手掌放在
玻璃的边刃上,按下手掌,顺着这条破边刃,深深往前
推,再一直往前推,让手掌在玻璃边刃上缓缓不停地向
前进,狠着心,把手掌一推到底,直到彻底割开大动脉,
直到手掌的肉分开了,直到白色的肉和白色的骨头纯洁
地展开,让血,鲜红鲜红流下来,注入器皿,直到厌
铁的心情像履带压过头顶的重量那样被他一手掀翻,让
他这样说,向全国的诗人们大声宣布,那时间在鲜明的
主题上割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的地方便是开始。他首先
是《刀锋二十首》。然后宣布他或《非非》不再是一座雕
像,不再是一面旗帜,而是三个希腊字母,OXi,意思是
不!紧接着他又说,以全面复兴中国现代诗为己任,在
坚决说“不”的同时,更坚决地说“是”!他继续写作
《暴力的修辞》。他以《拒绝的姿态》,为《红色写作》
和《先锋诗的使命》献血。他说,要彻底地从白色向红
色转变;从书本转向现实;从逃避转向介入;从天空转
向大地;从模仿转向创造;从水转向血;从阅读大师的
作品转向阅读自己的生命。他拒绝软刀子。他说,现在
我们面对的主要现实依然是思想专制的暴力结构,以及
无处不在的钢铁与控制。他号召每个诗人都把自己的血
管割破。淌出血来。把血存入新的诗歌革命的血库。送
往前线。这个输血站,以金属的声音证明,以红色的声
音证明这个民族决不会在人类自我解放的最后努力中自
暴自弃!一个以西昌输血站为中心的红色造势已经形成。
又一个最大的解构主义诗歌流派即最新的空房子主义在
本世纪末已宣告诞生。第四代也开始改变自己的白色写
作。《诗歌报》话语化有可能重新改观。皇家《诗刊》早
晚也会遭到根本性的挑战。我们的西昌输血站,这个
全国青年诗人都知道的诗歌通信地址(经周亚琴转)
它已成为我们诗歌红色写作的大本营。这个输血站以及
其他类似的输血站遥远地而又实实在在地在我们的血管
里流淌,源源不断地贯穿我们,在我们的脉搏上跳动不
止。我们的祖国将充当它最大
的保护人。
祖国在,
它在;
天下兴,
它兴;
天下亡,
它亡。
诗歌的西昌输血站与诗歌的先锋写作和红色是同一个词根。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于盘锦终极地。
脱 节
我乘坐去南宁的95次特别快车──
可我的手上车了,我的脚却留在了盘锦
因此我在车上站不稳,也坐不住,心烦
其实我的脚并没有丢,它一直跟踪着我
车到武汉,脚的秘密电报已经提前发到
广西南宁自治区首脑,由首脑通知了柳州
再由柳州下达到了我准备去主持会的地方柳
江县。
车过了武汉,很快到了柳州──
去柳州在柳州下车,下车时是个清早,说来
接我的会务人员没有找到,我心很冷,手
麻木,但我的脚好像跟上来了,我的脚
确实是在我的不前不后恭候着,而且我
脚的走动声再不是盘锦的味道了,全变
成了老广,偶尔也冒出几句北京话。
我的两腿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上边来人
了,我下意识尽快找车去柳江!我知道,
我刚刚感觉找到了自己的脚,但它好像
不再是我自己的人……我要设法摆脱我
的脚……
我自以为把我的脚甩在了柳州,我的腿带
着我的手和影子以及会议材料先行到了柳
江。可我下了汽车好不容易找到开会地点
的时候,真正在那里迎候我的又是我的
脚和我的脚的上级──它们长得比我
的脚还英俊──全是穿大皮鞋的广腿子──
就这样由于我的脚的老毛病,硬是搅得
我一手策划的一个很好的诗歌会议没有开成。
我的腿带着我的手和影子以及作废的材料
回来了。我的脚也像我的同仁跟在我们后
面(总是保持离我二尺远的距离)回来了。几
次曾在柳州、南宁、洛阳、郑州、驻马店和北京
及盘山等地甩都甩不掉,一直跟到我家址四号
里。现在我的腿、手和影子及材料都知道我的
脚是干什么的了,这也就是分工不同,各行其事,
也末必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为了各自的
安全需要和明码摆着的心理平衡
也为了各自都有一碗饭吃,我不仅让
我的腿带着我的手和影子及材料同
我的脚吃住在一起,而且还经常走动
在一起,生活上互相照应,寒冷中互相
温暖。作为生命是无法分割的。生活上也
就更无法脱节。
但在其他特别敏感的事情上,仍然不能
完全一条心,有时甚至是越来越脱节的、不
放心的。比如我去邮局取信或在城内
范围开展较大的活动等,一般我还是怕
用脚走路去做事情,一般我还是用我
的腿带着我的手和影子及材料一起骑自行车,
而出远门就一定坐车了,这样也就更引起我的
脚的怀疑,因此我无论用它和不用它,它都
要跟踪,想甩也甩不掉,想脱节也脱节不了。
其实,这里习惯性的不可脱节和不习惯性的
实际脱节就成了一个身心之上的两码事……
1995年1月24日于盘锦牛官屯。(//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