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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房子里（组诗）
南 鸟
你所看见的北方
树枝已经变得坚硬
花园已经变得雪白
鸟儿飞不过的高度
就死在了顶上
连羽毛都不会落下来
你所看见的僵尸
挺立的麦子
这都是过去的时代，不会太远
河水生辉，像远方的人儿
冰凉的手，只有目光、只有铁和鞋
只有辞别医院
去眼望自己的故乡，坐在火车上
南来之鸟
你仍向北，还向北——去吗？
易朽的树叶、易毁的纸张和信啊
回避死亡，回避年龄
回避不了自己的根
但你不要把远方的人儿忘记，不要……
看看太阳，也不要流泪
冰雪终于融化——融化得各得其所
终于像自己的园丁，像自己的姐姐一样
神秘地回到南方的花园，回到母亲的身边、丈夫的怀里
北方又是春天，将你怀念了、将你记住
天上开始了白色的云、流泪的雨——
南鸟，归来兮，天上的祖国比什么都深远……
狼 人
在内蒙古，在鸡场
他穿着黑衣，向山上飞去
瞬间，他夺过了斧头
向树上砍去，把自己的头
挂在树上，这时的尖喙
就像黑色的铁塔，沿山端
犹如黑洞，走着
一直不停下来
他在乌鸦飞去的时候
自己又飞去
仿佛一条黑色的飞毯，亲近地图
近水而居，落下的身影
把我们全部覆盖、罩住了
我们揭开他的面具
他是我们的朋友
也可能在保护着我们
也可能就这样走了，逝如叶子
把明天的尸体掩埋，留一条路口
他穿着黑衣，送着垂死的太阳
也送着温暖的太阳，在那儿、在火中
他是人中之兽，兽中之人
他是王者，杀鸡
比鸡飞得高，比我们走得低。而且快
他是我们唯一看见的少有的好朋友之一
空 白
大地开始有了手臂
有了脚掌
人们拿苍蝇问罪
人们在田野上
把青草轻轻地包围
人们走得很快
连花朵都落在了后面，而事物
事物在很长时间内得到了保养
商品在很大长度内得到了改善
他的头发奔驰起来
像烈马一样腾空，而我
我把碎石头扔进了墓穴
我把一些停下来的东西
送到车上
青草像钉子在空中旋转
头发也像钉子在衣冠上出现，而他们
他们走了
靠近国家
一直不再回头
四号里
四号里
充满着美人的革命
主人
是这里的革命对象
不是你推翻我
就是我推翻你
不是南风压倒北风
就是北风压倒南风
这里
没有调和的余地
这里
不存在温柔主义
无论是猫
还是一条蛇
到这儿的唯一目的
就是大声叫喊起来
昨天夜里
我听见隔壁的叫喊声
有什么人用皮革
勒着一只高脚杯
叮当作响
我又看见娃娃们
像鸟的翅膀
在高空作业
后来我关上四号里的大门
铁丝网
正好拔掉了我的三颗门牙
四号里
因这里的信箱而得名
这个村庄
是与女鬼打交道的好场合
四面通向孤女坟
文件和书堆上
全是树上的蚂蚁往下爬
随时随地你将被蚊子叮上一口
流血
肿胀
或者一盆水
就在你的脸上成为垃圾箱
成为统治阶级
今天早晨
我用阴天的脸
打了一声雷
雨便倾盆而下
我举起一把伞
遮住了这里的天空
雨们
滚蛋吧
无论有什么压迫
都要等到解放再说
现在和平依旧
冷战开始
这种四号里
说穿了是死号里！
空房子里
犹如在死人的嘴里掏出的饼
犹如一根麻绳
犹如水中的小虫
犹如面临的一场灾难
一次车祸
犹如看见了别人的脑袋掉在了自己的怀里
犹如天上
犹如地上的飞机
犹如正在跑动的一只狗
犹如鸽子
鸭子
犹如天鹅
犹如大雁向东南飞去
犹如病人死去
犹如一只脚丫子
露在了一个妇女的屁股上
犹如我们正在进行的一场球
七点钟
全部解散
但回家时
我们都遇见了春天
1994年10月12日于盘锦终极地。@(//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