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六四犯”(1):“他娘会养”的史晓东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6月2日讯】押在“山东省北野劳改支队”里的“六﹑四”犯﹐有三十人﹐史晓东最小﹐判的也最轻﹐可能是四年﹐我记不准了﹐罪名是堵截交通。他也算六四“犯”﹐真叫人恶囊﹐他人不坏﹐也不讨厌﹐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不愿靠着他。他可不管别人喜他不喜他﹐也从不知看看人的眼神﹐他总是觉人家肯定喜他﹐你有啥法﹖虽说几乎全是青岛人﹐案子也分中法还是基层﹐又有上诉不上诉﹐这就分了前后﹐共四批。史晓东来时已是转了年的春天。
我们被封在三楼一个房间﹐房间是不小﹐人也可观﹐我们自己就二十个﹐还挑了四个“劳改积极分子”来管着。房间虽大也就没地可站。
对面房间住了些缺腿没臂的七老八十汉﹐那天一齐搬﹐我们就估摸﹐又有了新人入伙梁山。
第二天﹐果然﹐青岛又送来“六四”案的十名犯。先得整理行李﹐检查携带﹐那些“积极分子在一旁又翻又记﹐起诉﹑判决一一缴验﹐那时的史晓东最长的是脖子﹐最丰满的是眼﹐溜溜直转﹐趁人不备他就偷偷吃上我们这些早来者的饼干﹐史晓东正一口水一片饼干﹐做笔录的那老犯﹐说了个史晓东﹐还伴了声不经意感叹。他这里正狼吞虎咽﹐一听喊他﹐就赶紧答“到”﹐这“到”字没答出来﹐却一呛﹐一喷嚏满屋饼干﹐吭吭哧哧好一阵才完。那老犯是觉他太遗憾﹐说要是晚出生两天﹐他就不够法定判刑的年限。“你这个六月四号出生﹐案发六月六日﹐只差两天”。
史晓东摸一把嘴角﹐说了句﹕“这就叫﹐俺娘会养麻。”……半天又补上﹕“要判你﹐就有办法﹐看守所里还有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初来乍到都不熟﹐南间早来的人说到他﹐就用了“他娘会养”﹐透着些轻蔑﹐又捎上些自嘲﹐人不能缺了生气﹐不能没有艺术。久了﹐这名字也就扶了正﹐正式伴他打劳改。这北间到南间﹐出门向转右﹐标准步伐迈七下﹐立定﹐向左转﹐到啦﹐再一步﹐进啦。
这史晓东身在北间﹐心却系南间。有事没事就往南间蹿。监狱里规距多﹐斜对的门你走走也得请假﹐要不﹐就是违规违纪破坏改造扰乱监狱管理秩序……光为这乱蹿监舍﹐他也不知吃了多少醋﹐蹲了多少墙角﹐离电棍差不了半步远。
星期天﹐二十多平方﹐洗衣缝被﹐打扑克﹐下像棋﹐往家写信﹐拉胡琴弹吉它﹐睡觉﹐嘀嘀咕咕……看书是最不容易﹐不掌握朴克像棋的技术(这全是旧报纸叠的)﹐你不看书又能做什﹖写信呢﹖又太苦大伤心﹐我老婆是才娶的﹐是不是闭花羞月的﹐不好去说﹐但她却是可人的﹐味不一定臭﹐却相投﹐她是教英语的﹐上学的专业却是个跳舞的﹐在某省的业余歌手里还拿过三等奖哩﹔而我所最爱的﹐是她那出口成章﹐起承转结押韵对仗旧词新诗﹐随舌弹出还有那散文的功夫﹐样样拿得出﹐对得上﹐一股子三毛的纯朴气息﹐读后定叫人心舒气爽。一写信就准懮伤。不写信﹐就只有看书。
看书﹖这屋的人就像煮饺子﹐谈何容易﹗
你要看书这讨厌的史晓东他非跟着你﹐你倚墙上看﹐他站你右边﹐你的眼顺着字行转﹐他那里也聚了精汇了神与你的眼保持着步调的一致﹐是不是得了胜利可就不敢做判断﹐你累了﹐坐到床边﹐他就坐你左边﹔你躺他也躺﹔你除了说“唉”﹗你拿他能咋办﹖
____“唉”﹗这是一个表示﹐传达一个信号﹐请他保持距离﹐叫他稍稍退一点﹐他该知难﹗
谁知你这一“唉”马上换回﹕“老头﹐你太累了﹐连我都累﹐我给你按摩按摩﹗”
这不是命令﹐可比命令还命令﹐他不由你来分说。
那更困难更让你胆颤的却是﹕他说他得跟了你来学﹐他不能这么把四年的时光白白扔了﹐他叫你把读的书给他一一授传﹐笔记本铺在床沿﹐手握笔杆﹐直瞪瞪的大眼﹐那神情好正经﹐好庄严。你除了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还能……还能……还能有什么可说﹖
有好几回﹐显然是一肚子的屈﹐两肋巴的怨﹐那嘴厥的好长﹐腮也崩的好胀﹕“那本大书你老看﹐快一年了﹐还看。该我啦”____他说的是《纯粹理性批判》。
又好几回﹕“那本大书不让看﹐那你先把印着白胡子老头的那本给我﹐(《道德经》)我就不信﹐你能读了那本厚砖﹐我连这么几张薄纸也看不完”﹖﹗好一副真英雄出少年﹗
我不出声﹐只有白眼。他笑﹐两酒窝﹐两虎牙。“咱打赌﹐我要读不完……就……”信誓旦旦﹐酒窝也就换成郑重一脸。……
经了一年的入监学习﹐我们全队﹕我们的名称很响亮____《北墅劳改支队特别直属中队》要作毕业总结﹐布置说上级要来人验收……个人写好总结﹐然后全队宣读﹐互相批评指正﹐最后由政府干部审验……监狱领导要亲临来关怀……
还有一个人﹐到了此处就得简单一提。咱先唤他大果子﹐光那眼镜﹐一圈一圈又一圈﹐你就肯定他是那﹕小学﹑中学﹑大学刚刚出来没几天﹐跟了同学闹腾的倒霉蛋____真像个读书的。要不﹐那眼咋能近视到这种水平﹖只须说说他那入监学习的总结﹐他读了多少书﹐喝了墨水几瓶﹐也就可见一斑。
那一天﹐监狱政委﹐狱政科……还有……等等领导们﹐各端了茶缸﹐外边坐了一排。
等轮到大果子﹐他先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吞了口口水﹕“尊敬的政府首长﹐x主任﹐x科长﹕感谢你们对我的‘免’救与关怀﹐把我这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反革命暴徒﹐从罪恶的泥潭里救出来﹐……x月x日﹐我到了这里﹐政府给了棉衣﹐有热水热饭﹐还能够吃饱﹐再也不像看守所里饿的混身发软﹐政府干部都十分温暖﹐把我们当成人看﹐苦口婆心﹐‘盾盾善秀’﹐从也不用电棍﹐上课只用教育的方法……”
监狱的这一套﹐都是同一个模子下来﹐先读完这段﹐接下就是深挖犯罪根源。这大果果先痛斥了帝国主义﹐资产阶级的和平演变﹐狼子野心﹐忘我共产主义贼心不死﹐……然后才是对自己的批判﹕“我自己呢﹖是向望资产阶级腐‘巧’‘非’烂生活﹐好‘免’恶劳﹐才一步一步滑进了犯罪深渊﹐因过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非’烂生活……才经不住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进攻和“秀惑”……﹐在六月六日去上班﹐看到人们把交通队围得水泄不透﹐愤怒呼喊﹕问警察们为什么打人﹖我也就丧失了无产阶级的政治立场﹐忘了我还曾是少先队员﹐带着红领巾﹐在红旗下长﹐也就丧心病狂跟地着喊﹐喊不过瘾﹐还投了两块瓦片。虽然人没打着﹐暴露的却是我的思想反动腐‘巧’到了极端……”
最后的部分是决心式的﹐这大果子就报怨人民政府对敌人心太慈手太软﹐对他这样的阶级敌人﹐打砸抢分子﹐暴徒流氓就应双倍从严……
大果子宣读完毕﹐休息了十分钟﹐然后是同犯互相批评﹑帮助﹐提意见。
史晓东靠拢政府抢着发言﹐他指出大果子的错误有三点﹐一是大果子把“腐朽”读成了“腐巧”﹐二是把“透惑”读成了“秀惑”﹐三是把好‘兔’恶劳说成好‘免’恶劳。……政委正门外呷了口茶﹐经不起这不严峻的考验﹐“哺”地把茶喷了个满天﹐那缸子就毫不迟疑毫不犹豫就地粉了身碎了骨﹐政委咳个没完﹐狱政科那个小白脸就上前又是捶背又是擦肩﹐政委﹑科长……警察们笑仰了天﹐这满屋的紧张也就冉冉入了云端﹐换上了活泼﹐一下子空气全变。有好几十秒钟警察的警惕性与我们的放纵性也就难分难辨……
这史晓东曾经下了决心要先学好英语﹐然后再……半个月就与先生陈兰涛喊了拜拜﹐再了见。公平而论﹐那原因也不全在他﹐主要是怪英语太咬口﹐太不好学。接下来他改练“书法”﹐划了框呀格呀﹐叫我写出字他一笔笔描划﹐我告诉他这叫练字﹐不是练书法﹐也不管是写字还是书法坚持了三个月﹐终于又发表改行声明﹕口里说是要哲学﹐本子上写的却是“誓学”。你别管﹐那一脸的郑重﹐那两眼冒的全是决心……这种场合﹐你要是想摇头也只好在心里。
做上了犯人﹐你就知道什么是人权。
往家写信得敞着﹐便于队长科长检查﹐家人的信﹐政府得先看。所以每有来信﹐封口早就撕破﹐伙伴们无聊﹐互偷着看。我老婆那信可是三伏天的冰镇﹐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抄了本上﹐待往家写信好照着编。有段时间﹐我督促老婆离婚﹐老婆的回信也很有怨言﹐我常常沉默﹐其实是对《纯粹理性批判》的命题弄不通而致的烦躁﹐他一个小孩子家就猜想是离婚引起的不安。也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高墙电网他好像也觉不出有啥苦难﹐还不知这女人是啥味﹐就时不时地来做我的慰安﹐劝我往高处站﹐往远处看﹐街上的女人一串串﹐出了这个门﹐由他包办……那份儿认真﹐那光溜溜红灿灿一掐就一兜露水的稚脸﹐叫你那怕在自己心里生气也对不住那张傻脸﹐那两只憨乎乎的眼。
做完了总结﹐就把他们非反革命名义的人犯归了各个单位﹐他们就走上了劳动的洗心革面﹐我们十来个反革命继续在这里深挖反动思想根源。
又一天﹐科长背对着门站﹐我们和科长面对面﹐他背后的光景我们能看他当然不见。科长正讲那逃犯孙成功如何如何……恶毒﹐疯狂﹐顽固……﹐史晓东人影一闪﹐窗口上伸一只手﹐两指先成v字﹐然后又是比划又是一翻……谁知他是同谁在暗通机关﹖……那手势﹐肯定是他要找谁谁才懂其端。他在五大队值班﹐管着给警察开门打水叫人……行动上就有点方便﹐不过﹐偷偷进这又一个大队的门﹐得与这个值班私下交换﹐再从楼底进到三楼又设卡两关。叫我﹐我可是不敢﹗一掉﹐他走了。谁也就没有再去想﹐那怕有一个人想想这事也闹不到箭抵眉稍﹐万般惊险。过了三天﹖四天﹖……晚上睡前﹐突然骚动﹐脚步噪杂﹑叫人感到恐怖﹐不久前有个人叫孙成功越了狱在外六﹑七天﹐抓回来时已气息奄奄。……我们得开会斗他﹐那场面不敢看﹐所以一听出事心就打颤……这热闹与我无关我也不凑前﹐谁知也有人爱热闹爱侦察﹐回说﹕原来有抗改分子在厕所外边第一个门后的纸篓放了罐头﹑香肠﹑香芽﹐还有两瓶什么药片。我一听浑身冷汗冷颤﹐马上想到是史晓东那天所干﹐这怎么了得﹖他在五大队﹐偷偷进了入监大队﹐再从底楼上到这里﹐至少要买通三个值班﹐这都是严重违规﹐这伙人就都得吃电棍﹐绳捆索挂﹐再进小号两平方……半月后送严管﹐……我就急傻了眼﹐翻来复去﹐复去翻来﹐……陈兰涛起身小便﹐我相跟着起来装着大便把事情告诉了他﹐他也是只抓虾没有主义可拿。……好容易熬到天亮﹐下了床……等警察一上班我就到了科长室外喊报告。
咱得说说这科长﹐他是那种节约型人材﹐好像是在东北混﹐出过朝鲜﹐打过野心狼﹐要不是东调西调怕早当好几辈的科长﹐他念过四塾﹐老笑迷迷﹐文雏雏……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可就是出手就够了狠的﹐监狱里搞严打﹐他就东凑西拼把一个恶狗式的无赖汉送了枪眼﹐我初来时差点叫他办着﹐就怵他那笑迷迷的脸。也说不准﹐这人有时还极有情理可通可达。他没让我蹲下﹐也没坐小板橙﹐指了指椅子。
我不敢坐﹐站着﹕“科长﹐那事是我的”。
他没抬头﹐我指了指他桌上摆的那堆罐头﹐补充说﹕“昨晚的事”。
他端正了身子﹐威严了许多﹕“昨晚一出事怎么不说﹖现在都上支队值班记录了”。
不由得紧张加了三分﹕“昨天晚上我没反应过来”。
他喝了口茶﹕“说说我听”。
……紧张又加了三分……我如实地讲了。
别事都好说﹐就怕那药﹐那可是犯了大忌。幸亏那药瓶是降压宁﹐又用腊重新封过﹐科长知道我心脏血压严重非常。史晓东个毛孩子﹐不知谁说吃什么药能出什么病情﹐到时好争取保外就医﹐我是连听也不听他瞎说﹐他倒当真事去做。……这时的我﹐心就在嗓子眼﹐轻轻一咳能吐出来﹐……这屋子﹐好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紧张就又加了三分……
“好啦﹐你回去吧”。科长说﹐很平静。
我还是忐忑着……是回去等着处理﹐还是这事与你无关﹐只办史晓东﹖这史晓东一下子要扯上好几个……紧张还是在扩张﹐此时此地可不是个供商量的地方。无可奈何﹐正转身。
科长又补了一句﹕把罐头拿回去﹐香肠别吃﹐好几天了﹐别吃坏肚子﹐扔掉吧。这药可不行。我直接扔了。……从科长室到监室﹐至少有十五六步的路程﹐怎么走完的﹐我忘了﹐至今想起﹐还后怕。
进了监室﹐就像那雪人到了浴池﹐“哗”地﹐溶了化。半天没人说话。十个人﹐二十只眼……集中一个焦点。现已故去的无腿英雄王在京﹐打破了沉默﹕
“哥哥﹐你真是俺哥哥”﹗别看他无腿﹐手大力大﹐一把把我拉他胸上。
中午开饭﹐这几个罐头十个人吃﹐吃的很慢﹐很庄重﹐也很肃然。……这事就这么了了。神了。
过了两个月﹐值班的送上个纸条﹐上写我的名字﹐这是会见家属。下午警察不知什么事﹐不见科长来。到快晚上了﹐下边入监队上来一个警察说﹕“x科长有事﹐我带人去接见”。一转弯﹐刚近接见室门前﹐我看到老婆怀抱女儿﹐正和一个大嫂在那里无可奈何地说着什么﹔心里窝囊﹕这社会主义人道是真惨真忍的道﹐……老婆见见丈夫给三十分钟﹐要白白等上一天﹗到那去说情理﹖
隔了桌子﹐她递上女儿。我递上一脸的安慰﹐两脸的惭愧﹐还有不知多少脸的怜惜﹐思念。话是﹕“我早知你来了﹐没法……你太苦了……我真不该娶你……”
她﹕“不用安慰我﹐我能撑﹐这不是该不该的事﹐我倒是觉得﹐怀了这嘉嘉﹐牵住了你……去年你真壮怀激烈地干了﹐又怎样﹖我也更有脸。误了你一世英明﹗……你看到刚才那大嫂吗”﹖
我头点点。
她﹕“她儿子也是这个案”。
“谁”﹖
她﹕“叫个什么东”。
我﹕“阿”了一声。
她﹕“你认识”。
我﹕“就这么三十个人﹐一个屋里睡﹐他分下队去干活了”。
老婆﹕“我们碰上三次了﹐一开始都不好意思﹐今天等的时间特久﹐什么事也就说了。上一次看了你﹐我出去买了两张回票﹐谁知她怎么也不肯同我一道回去﹐我好懊恼。今早上又碰一块啦﹐我就爱理不理的﹐她不好意思﹐非要还我张票钱﹐凑上前﹐大妹子﹐不怕你笑话﹐我实话告诉你吧﹕咱一块来看的这个﹐是大的﹐我看了他﹐出了这个门﹐得赶紧搭车往西﹐到xx去看那二的。在那里住一夜﹐两小时汽车﹐再坐火车回青岛……我得二天一宿……老婆说那大嫂她比她还可怜﹗老公年青青地就叫车压死了……”
老婆又说﹕“你们这里这些警察真坏﹐磨磨蹭蹭﹐他们非叫你当天回不去﹐住他们的宾馆﹐这宾又贵又不安全﹐夜夜进小偷﹐警察又不管﹐他们和小偷还挺熟﹐我真怕……”
这时﹐带我来的那警察说﹕“你们都是学问人﹐别弄犯规的事﹐我什么时回来﹐什么时你再走”。说完走了。这警察姓杨﹐掖县口音﹐此时此刻他性本善。
我吻着老婆﹕“你再别来了﹐我求你﹐好不”﹖
老婆﹕“我想你呀﹗我不是来看你的﹐是来安慰我自己的﹗我是读书人﹗我就是为这“有朋”﹐才从远方来嫁你﹐咱两人是“有朋”呀﹗我也求你……”﹗手紧紧地握着﹗
她抽咽着﹐周身地颤……好一会﹐她一扬头﹐又说﹕“那大嫂﹐下午﹐等的时间太久﹐话就多了﹐那大嫂说﹐大妹子﹐你孩子这么小﹐俺大兄弟几年﹖……我快全对你说了吧﹐我还有个三份﹐与二份同生﹐在xx﹐我一探监﹐就是哥三……前后得五天。哥三都是这件事﹐大的领着两小的干……警察非要大的说说外地那个人是哪﹖去了哪﹖他就不说﹐没把他砸死﹗他不说﹐把两小的都抓了﹐一人三年……(注﹕这xx是山东的两个少管所)”。
我不知该说什么﹐那个史晓东﹐那个还不知女人是啥味的青头娃﹐猜我离婚就难过﹐就舔了个傻脸来安慰我的史晓东……一个寡妇妈妈﹐两个十六岁的弟弟……
老婆又说﹕那大姐好坚强﹐下午还劝我多想开……
我静静地听。
深深思想。
听。
想。
是老婆的泪流到我脸上﹖还是我的泪流老婆脸上﹖
……
……
分不出泪是谁的﹐却知这人心是共的﹗
回来时碰上史晓东提了东西﹐跟了他的教导员。我盯着他﹐模模糊糊﹐婆婆婆娑﹗暗暗地祝愿他﹗他的娘﹗他的两个弟﹗还有他掩护了的那人﹗@(//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