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2月21日讯】2003年12月17日上午约10时半,崔健来到广州时代玫瑰园参加“中国首届新年摇滚音乐节”新闻发布会,由于崔健即将在广州和东莞演出,且其五年来的首张新专辑也如箭在弦,当天到场的媒体自然格外重视。
据中华网12月21日报道,记者也在发布会后得到了独家采访崔健的机会,他毫无保留地谈起了他的新专辑。
崔健的访谈如恒河沙数,不过多将焦点放在其音乐的现实性和社会意义上,作为呐喊者和革命家的崔健被无限放大,作为音乐家的崔健得不到足够的重视。事实上,令崔健成为中国新音乐最强人物的,完全不在于歌词与批判性,而在于那强有力的、令人落泪的音乐原创性。记者从音乐角度提问,试图将“音乐家崔健”的面貌完整呈现。
★关于新专辑
用方言演唱,解放口音
标题未定,发行日期一再推后的崔健新专辑是他自1998年的《无能的力量》以来的首次出击。在新专辑中,崔健在电子化的路上继续走了下去,并对于语言的节奏化/乐器化做了更多尝试,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Hip-Hop的基础上解放四声”。
记者(以下简称“记”):新专辑做了多久?
崔健(以下简称“崔”):没法统计,因为整个过程中一直都在创作,最后缩混的过程中也涉及创作。
记:大概什么时候能出?
崔:现在还说不准,还在谈合同。
记:自《无能的力量》之后你是否还一直不断地创作,然后现在觉得有一批东西可以归成一张专辑了?
崔:对,但其实还有很多新作品没放进去。另外这几年我还做了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给《鬼子来了》的配乐,有很多做好了的电影最后没用,还给香港一个叫《给你点颜色》的舞剧(曹诚渊作品)做了配乐。
记:我听了目前网上流传的那首新歌《农村包围城市》,为什么你会选择用方言?
崔:口音解放。其实不是方言,就是解放的口音,你愿意用哪儿就用哪儿的。听起来有点像唐山口音,但唐山人听了会说不是。唐山口音有点矫情,伸着脖子说话,有点像《鬼子来了》里面的。我看《鬼子来了》看了若干遍,结果就学会唐山口音了。唐山话有种韵律,好像必须伸着脖子才能说出味道(笑)。
记:新专辑其他的歌也会遵循解放口音这一原则吗?
崔:还有一首也是。我特别愿意把语言节奏化、音乐化,这就要从中文的四声中解放出来,你爱用什么样的声调就用什么样的声调。但这一过程我其实是花了大量时间去琢磨。
普通话的四声对语言音乐化的制约挺大的,我觉得中国的说唱音乐都脱离不了数来宝、快板书。所以我希望能够把语言节奏化,把语言当乐器用,制造一些复合节奏。
用带口音的语言唱容易让人感觉不严肃,其实我觉得那是一种很放松的感觉,但不是堕落,不是堕落到那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我想很多人产生这种错觉。解放语言并不是要放弃严肃的态度。
记:新专辑还有什么其他的新方向?
崔:我在做很多尝试,很多我还没在其他地方听到过的尝试。比如像旋律和Hip-Hop(节奏)一起用。
记:你为什么会对Hip-Hop这么感兴趣?它其实是一个地域性很强的东西,是黑人文化的一部分。
崔:爵士也是啊,爵士、Hip-Hop和Blues不是一家嘛。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喜欢,它就是感动了我,就是好,没别的办法,就是舒服。
崔健准备为乐迷私人珍藏的黑胶唱片签名,该乐迷藏有崔健全部的黑胶唱片,令崔健大为感动. |
★关于电子
“电子本身也是乐器”
电子化了的崔健令很多人感到失望。不过崔健究竟是通过什么走上电子之路?拿惯吉他和小号的他,用得惯鼠标和电脑吗?
记:几年前你开始对电子产生兴趣时,是受到哪个或哪些艺人的感召?
崔:当时听Chemical Brothers,是我弟弟给的,他给了一大批,都是电子的,但大部分我不喜欢,都是House。
记:你不喜欢太重复的东西。
崔:对……不,我不是不喜欢重复,而是很多人是为了省略做音乐的……或许我不应该说太多理论。我就是不喜欢House,它太简单了,音乐性差。我比较喜欢音乐家做出来的东西。就像很多人说,Drum‘n’Bass是音乐家做的,里面很多复合节奏,House则是一帮DJ做的,舞曲。
Chemical Brothers之后也听过很多其他的,像Drum ‘n’Bass等等,很多艺人我都不记得名字了。当时就是觉得他们节奏做得太好了,那种丰富性。
记:有没有觉得电子音乐的创作过程和演出过程削弱了表演性和身体性?拿着把吉他弹和用鼠标去拉那些滑杆或是扭音序器上的旋钮毕竟不是一种感觉。像现在有些电子音乐现场表演,音乐家甚至会仅仅在台上播放事先做好的CD。这一点对于你来说会不会成为一个问题。
崔:我觉得做电子很享受,有时呆在家里就不愿意出去,这种“交换”其实很不值得。其实人还是应该接触社会。但你成天在家呆着,太愉快了,偶尔会感觉到孤独,但其实整个过程是很充实的。
记:不会有很痛苦的感觉?比如怎么也调不出想要的音色。
崔:有。每天都会出现这种问题,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记:现在很多人喜欢将民乐采样嫁接在电子节拍上,你对此怎么看?你是否认为任何民乐采样都有和电子音乐嫁接的可能性?
崔:我觉得都有,可能性太大了。
记:那你会做这样的尝试吗?
崔:我比较重视现场音乐的概念。所以我现在(做现场演出时)放弃了一切采样器。
记:新碟里也没民乐的东西?
崔:新专辑里有,那是我在家里做的,有点像DIY,采样会有,但是自己做的采样,也就是自己演奏乐器,录下来,把它当作采样。
记:用了些什么乐器?
崔:古琴,民乐器主要就是古琴,然后还有打击乐,笛子和箫之类的。
★关于爵士乐
“《红旗下的蛋》才体现了我的能量”
众所周知,爵士乐是老崔的根源之一,但除了在音乐中加入即兴元素外,爵士乐对他到底还意味着什么?
记:爵士乐你比较喜欢哪些人?
崔:Miles Davis我喜欢听老的,Coltrane我喜欢听晚期作品。
记:Coltrane晚期的东西已经接近自由爵士了。
崔:它有它的体能,我喜欢听有体能的东西。在对过去不满的情况下自然产生了能量。Miles晚期是没有体能,体能不够了。
记:那你指的是最晚期,1980年代的时候。1970年代又如何?
崔:1970年代也不行,他吸毒,将旋律简化,搞编曲。我觉得听爵士乐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是听技巧,听人体技能,这是最重要的。失去这种东西,就似乎是在搞文化了。爵士乐没有文化,爵士乐没有歌词,你听就是听它的体能,就像短跑一样,没有速度的短跑是不好看的,爵士乐不是下棋。
记:那你自己做音乐的时候也很注重呈现这点?
崔:当然,但我觉得我还做不到。
记:从你早期的作品中我听到了这种能量,比如《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和《解决》。
崔:没有。我觉得《红旗下的蛋》才真正体现了音乐家的能量。
记:我注意到《红旗下的蛋》这首歌的后半部出现了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动机,这纯粹是个玩笑吧。
崔:对,当时我就跟刘元说你吹这个试试,给大家一个信号。
记:那我觉得当你开始用电脑作为创作工具之后,要呈现这种能量更加困难了。
崔:电子我听过的一个很喜欢的是一个玩Drum‘n’Bass的,但他还用小号,用电子手段把小号的声音翻高了16度,特别高,再加速播放,技巧和即兴结合起来,真他妈好。音乐家的演奏速度就像短跑一样,记得有一年奥运会,不记得是开幕式还是闭幕式了,悉尼市长讲话,说我们澳大利亚人是一个欣赏人类的技术的民族。我觉得这话特别好,很少人这样承认。
★关于Hip-Hop
“一炮打到天上”
Hip-Hop在今天红得发烫,而崔健对它的热爱由来已久,在他看来,Hip-Hop是一种很抒情的东西。
记:昨晚我重听了你的很多歌,感觉一方面原创性非常强,但另一方面,情绪非常饱满、非常有血有肉,我想知道你当时做这些音乐,主观上有没有特意强调原创?
崔:没有。抒情是很重要的,很多人批评我后来的东西不抒情了,我觉得很冤枉。可能正是因为说得太多了,大家就不容易感受到抒情的一面。比如像Hip-Hop音乐,其实有特别浓厚的抒情意识。所谓的抒情、浪漫就像大炮,一炮打到天上,而现在是一刀捅过去。
记:你觉得Hip-Hop很抒情?
崔:当然,非常抒情!它里面感情的东西非常多。(玩)Hip-Hop你不能太使劲儿,很多人觉得Hip-Hop就是要有劲,要狠,这是个错误,它其实是非常Laid-back(放松)的东西。你先得“悠起来”,然后再讲个故事。你选择一种旋律和情绪作为背景,再把你的故事讲出来。有时候有人喜欢从中选几个好听的旋律当副歌,反复地唱。实际上这是很俗气的做法,像R&B一样。它(好的Hip-Hop)不用这个,它一说到底,因为没有旋律的东西,别人可能就感受不到它抒情的一面了。
记:你说到Laid-Back,但根据我对你音乐的了解,Laid-back是离你音乐最远的东西。
崔:不是啊,《不是我不明白》就很Laid-back啊。当时节奏我不太懂。你知道Hip-Hop分Old Skool(旧式)和Neu Skool(新式),Old Skool就是节奏比较正,Neu Skool节奏上花样多些。我现在特别喜欢Neu Skool,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它听起来丰富。
记:以前你在打击乐上会做一些尝试,比如说使用油桶作打击乐器。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崔:就是追求力度吧,油桶能够做出的音色是军鼓做不出的。而且打油桶有一种“生”的感觉,而不是精雕细刻。(南方都市报)(//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