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 : 擦不成皮鞋和做不成公民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1月18日讯】最近《人民日报》发表一位编辑的文章说﹐有读者来电﹐恳求编辑不要再编发其投来的一篇批评稿﹐因为上一次的投稿发表后﹐他已受到单位领导的警告﹐如果再发表什么批评稿﹐他就“别在这里干了”。为了能继续在单位干下去﹐这位读者只好屈服﹐撤回批评﹐做个顺民了事。
《中国新闻出版报》也披露了一条类似的消息﹕浙江省缙云县一个擦鞋匠给新华社记者写信﹐“千万不要再写(批评)稿了﹐越写我们越倒霉。”擦鞋匠之所以发出这样的恳求﹐是因为记者此前曾为他们抱不平﹐批评该县环卫处向他们收取所谓“管理费”的乱收费行为。报道发表后﹐环卫处退还了擦鞋匠每人900元的年管理费。但紧接着城管大队突然通知他们﹐要办理服务证﹐每人交720元﹐否则就不允许擦鞋。如果上午不交费﹐就强行没收擦鞋工具﹐至少有50多个工具箱遭到没收的命运。为了能把皮鞋擦下去﹐擦鞋匠们除了向权力部门低头﹐除了向记者哀求不要再写批评稿以外﹐我们确实看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这两件看起来都不过芝麻大的小事﹐实在不足道也﹐但在中国社会却具有相当的普遍性﹐最生动地反映了中国的现状和底层老百姓的心态。做不成公民事小﹐擦不成皮鞋事大。有人甚至责怪记者多事﹐责怪舆论监督的“帮倒忙”。几千年来﹐我们的祖祖辈辈不都是乖乖地做着顺民吗﹖虽然有时欲做顺民而不得﹐毕竟大多数时候还是做成了顺民。权力是那么地至高无上﹐哪怕是最下层的芝麻大的一个小官仿佛都有着生死予夺的大权。人在屋檐下﹐安能不低头。为了苟且偷生﹐擦鞋匠也好﹐写批评稿的那个读者也好﹐他们的“恳求”都显得那么正常。
透过这些并不起眼的消息﹐我们看到的是权力的无限。从单位领导抄鱿鱼的无理威胁﹐到一个偏僻小县环卫处﹑城管大队的沆瀣一气﹐都见证了在中国的天空下﹐一点小小权力的骄横和肆无忌惮。一方面﹐权力的骄横早已成了习惯﹐根本无法容忍任何批评的声音﹐总是设法防止一切批评﹐或者以藐视批评来显示自己的正确与威严。一方面﹐与权力沾一点边者﹐无不清楚地懂得这里并没有真正的新闻自由﹐所有媒体都不过是权势的工具﹑喉舌﹐即使偶尔为弱势者说几句话﹐也当不得真。天大地大﹐毕竟没有他们手中的权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擦鞋匠能跑上天去吗﹖新华社记者尽管可以写他的批评稿﹐收费我自为之。换个好听的名目﹐不就无懈可击了吗﹖
其次﹐我们看到的是普通老百姓的无助﹑无奈与不争。“别在这里干了”也罢﹑没收工具箱也罢﹐说白了﹐都是要砸他们的饭碗。一旦面临生存威胁﹐他们所能想到的决不是抗争﹐决不是奋起捍卫自己的权利﹐像一个公民那样站起来﹐而是或“恳求”编辑不要发表自己的稿子﹐或“恳求”记者不要再为他们写批评文章﹐一句话﹐他们惹不起啊﹗在充满威慑的权力和底层百姓的不争﹑“恳求”之间﹐我感到无尽的悲哀。权力是可怕的﹐没有监督的权力尤其可怕﹐它随时可以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与权力相比﹐人的权利是那么脆弱而微不足道。
但我认为﹐正是因为无助的百姓总是选择不争﹑选择“恳求”才成全了权力﹐使其变得那么蛮横﹐使其膨胀到不知自己的边界所在。倘若每个老百姓的权利受到损害时﹐都能堂堂正正地站起来抗争﹐以和平的方式向权力说不﹐即使退一万步讲﹐至少也不拒绝媒体的曝光﹐不拒绝舆论监督的阳光﹐那么久而久之﹐权力也会逐渐懂得自己的有限﹐懂得民不可欺﹐懂得有所忌惮。倘若每个人都向一个有尊严的公民看齐﹐而不是一味地屈服﹑顺从﹑逆来顺受﹐一个的顺民时代就会结束﹐一个公民的时代就会来临。擦不成皮鞋﹐还可选择其他的生存方式﹐天照样不会塌下来。做不成公民﹐难道我们世世代代只能生活在阿Q式的梦中﹐最后欲做顺民而不得吗﹖源自﹕民主论坛(//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