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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居正:我们华人究竟在追求什么?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0月30日讯】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记者郭若、鹿青霜根据芝加哥新世界电视台访谈节目整理/台湾大学政治系明居正教授对国际政治、中共外交以及两岸关系等进行了多年的研究。著名的著作有《中国统一模式的分析与评估》。芝加哥新世界电视台记者杨晓玫日前就两岸问题专访了明居正教授。

晓玫:海外很多华人对两岸问题非常关心,根据您对中国问题多年的研究,您认为两岸之间最大的差异是什么?

明教授:最大的问题应该归结到制度上,谈到制度可能很快让大家想到共产与非共产的差别,其实我觉得是要更大一些,我把它分成三个层面来看,第一是经济部分,第二是政治部分,第三是对传统文化的看法部分。

先说经济部分。过去这么多年来大陆实行共产主义,有些西方学者把它称为是毛泽东式的经济制度,不管怎么说,它跟现在的主流经济方式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看到从1949年到1978年大陆经济发展很不正常,而且效果非常不好。到了78、79年,开始进行改革开放,尤其是经济部分的改革开放,收到比较好的效果。可是我们必须看到一点,这个经济为什么好了呢?因为它靠近了国际上经济发展的主流方式,或者说是主流的经济制度,也就是说越往主流经济制度靠拢,效果就越显着。

第二是这个制度政治的一面。共产党统治是很厉害,它用党来治理。这个党占全中国人口不过是5%,但它用这5%或不到5%的人口控制着社会,控制着社会的每一个面向,包括人的日常生活,你的工作,你的就学,你家里的生活,甚至你生几个小孩的事情,所以控制是非常严密的。也就是因为有这么严密的控制,经过象1989年六四事件那麽惨烈的镇压和屠杀,这政权居然还能活下来,所以它的统治方式很厉害。这么厉害的统治方式跟别的国家有很大的差异。

我们看到国际上的主流基本上是走向民主政治,民主政治就是主权在民,也就是说一个国家的主权最根本在老百姓手上,它的基本精神或者基本信念跟中国共产党的党治信念完全是南辕北辙的。具体怎么来统治呢?就是由有权力、有主权的老百姓大家选出些代表,一些所谓的精英来治理国家。但人民基本上是不相信这些精英的,为什么?怕他们集权、滥权,所以想办法分他们的权,制衡他们。

制衡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老百姓直接用选举的方式,选上了才让你干,选不上你就不能干。选上了我又怕你干久了之后要腐败,所以每隔几年就换你一次,做得好你就做下去,做不好你就下来。平常我还能随时随地监督你,谁来监督?我选议员,这就是第二种制衡方法。这还不够,我还怕你滥权,所以我要把你的权力分割,如此就出现了行政、立法、施法分立,在台湾是行政、立法、施法、考试和监察。不管是一分为三还是一分为五,它的基本信念就是不能让你们这群精英为所欲为,不能让你们长期行使权力,不能让你们权力太集中,要不断地监督你,定时地把你换一换,随时随地切割你的权力。

台湾虽然还不是完全民主,它的民主道路上还有很多瑕疵,但它毕竟是在中国自己的土地上慢慢长出来的民主,而共产主义这种非常厉害的统治,跟这股先进的民主潮流是背道而驰的。要台湾老百姓倒退回去接受那麽一种一元化的统治,他们是很难很难接受的。

第三方面是对传统文化的看法。中国文化有历史记载的是三、四千年,少说也是两千多年。这两千多年的文化由儒家为主,辅以道家、佛家和其他文化,历朝历代都有他们不同的思路,慢慢日积月累下来,成为中华文化。这个文化到了近代碰到一个大的难题,就是西方文化来挑战了,我们应该怎样去回应它?

孙中山先生是受西方教育成长的,但他对中国文化有相当深的认识。对于中国人应该怎样去回应西方的挑战,他提出了三民主义,就是民族、民权、民生。在民族主义方面,就是要恢复民族固有的道德、固有的智慧和固有的文化,所以他既不是全盘西方论者,也不是僵化的传统文化论者。三民主义是个调和论,它集了东西两家之长。

台湾在这方面应该算是成功的代表,它至少走过来了,成效还算看得过去。很多大陆朋友到了台湾一看,说,这不就是咱们中国人的地方吗,非常亲切,不管招贴、人文、人跟人的应对以及人的生活,你都非常习惯,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地方真是自在,真是轻松。所以他们说,¨ 只要不闹台独立,我觉得台湾就挺好。”那是发自内心的感受。这就是我们说的文化,它不光是单单的生活方式或者语言,而是一种整体的感受。

受惯了儒家文化浸润的人,进到大陆会觉得很不舒服,格格不入,每个地方好像都被官管住、被党管住、最重要的是被政治管住。这个政治跟传统的温柔、敦厚有很大的不同,它逼着你时时刻刻要向党检查你自己的思想,时时刻刻接受党的指挥,时时刻刻接受党的命令去做事,不可能有自己的空间。这跟中国传统当中那种比较闲散、优雅、甚至是散漫的生活方式完全接不起来。所以你刚才问两边最大差别在哪里,反省下来,我看最大的差别就在制度,而制度就分成这三个层面来看。

晓玫:虽然中共提出一国两制,但很多人觉得那是不现实的说法。既然两岸在政治上有那麽大的差异,如果要统一,一方必须要改,或者是中共改变独裁的制度,或者是台湾改变民主的制度,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明教授:你要在民主跟独裁之间选一个的话,只能选民主。但如果谈统一,或者说谈两岸整合,恐怕两边都得作调整。

首先大陆恐怕应该多变一些,要向国际的主流靠拢,要现代化,还要保持传统的中华文化。刚才我们已经谈了大陆这么多年来实行的经济、政治乃至文化的做法跟传统中国,或者说跟台湾有多大差距。我当然不是说台湾是一个十足成功的案例,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台湾的确是中国人在应付西方文化的挑战上一个比较成功的案例或者典范。

而台湾则要培养大中国的心态,或者说,在大中国当中,台湾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恰如其分的角色,否则不但要给短期的政治带来危险,对长期的发展也必然带来很多困难。你或许是主导者啊,你不要老是把自己压抑成必然的被动者,必然的受害者,这心态就不很健康。中国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是分分合合,从来没有说大的一定赢,小的一定输,向来是有本事者得天下。我们现在不是争天下,我们是在争中华民族未来的设计权,小的不是没有发言权的。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种心态,你要没有这种雄心壮志,你要把这个机会放掉,那当然就没有了。

晓玫:目前普遍有这么个说法,说其实北京也没打算现在就统一台湾,之所以提出统一,只不过是要把台湾作为民族主义的一面旗帜。您对这种说法怎么看?

明教授:我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台湾对大陆而言非常小,从面积来说它是大陆的两百六十七分之一,从人口来说是六十分之一,从经济产值来说大概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相对来说是很小的一块。

可是大陆对这个小家伙不敢掉以轻心,他非常清楚我现在如果把它拿回来,我可能治不好,我要是治理不好的话,不但那地方会出乱子,这乱子还会延伸到内地来,所以最好是保持现状,但前提是你们得乖点。什么办法让你们乖点,当然是一国两制,但一国两制一搬出来,因为我们刚才提到的原因,台湾不能接受,所以它换个路子,现在是反独大于促统。只反台独,而不像早年那麽力促统一了。

反台独就得搬出民族主义,于是台湾就成了中国或者汉族民族主义的敌人,因为这个民族主义要是没有敌人的话就不能运作了。这个民族主义对外已经找到了敌人,那是¨ 亡我亡华之心不死”的美帝国主义或者是以美帝为首的西方列强势力,对内就是台独,分裂主义者。一个民族主义必须内外都有敌人,这个民族主义才能存活,中共从抗日战争开始一直到现在,基本上就是靠操控民族主义来取代它的合法性。所以你刚才讲的话有相当程度的道理。

但我们也不是说台独本身没有问题,不是,台独本身还是有问题的。从另外角度我们谈谈台湾为什么出现台独,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对共产主义的恐惧,所以我认为造成台独的根本原因是大陆的表现,和大陆的制度。

晓玫:我们在海外经常看到有人对中华民国的政府官员喊¨ 我们要反对台独”,却很少看到有人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官员喊¨ 我们要反对独裁,要民主”,这似乎是一种大的必然吃小的的心态。

明教授:我觉得这是人的本能。我常想现在海峡两岸的状况刚好颠倒了,如果¨ 大”的比较好,¨ 小”的比较不好,那问题就很好解决。不幸的是,过去的几十年偏偏证明了好的不大,大的不好。所以大家心里就有一种矛盾:明明晓得¨ 小”的好,但它又实在小;明明晓得¨ 大”的不好,但它又比较大。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喊话,其实就是这种矛盾和挣扎的不知不觉的一种反映。

还有一点,大家都怕恶人,都知道中共比较凶。¨ 小”的大家都觉得比较好欺负,那就朝它喊。加上两岸关系的话题又是被¨ 大”的操纵了。¨ 大”的说:¨ 问题不在制度,问题在他搞台独,他要不搞台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既怕恶人,又受了媒体的操纵误导,就出现了这种对两边官员态度不同的现象。我觉得大家都应该自我反省一下,我们到底要什么?或者反过来问,什么对中国人最好?是¨ 大”的制度对中国人最好,还是好的制度对中国人最好?所以归根结底不是大小问题,而是制度问题。我们一开始不就谈了吗?两岸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制度。我不是坚持说台湾是最好的,我只是说台湾是比较好的。

中国的分裂是制度的分裂,不是党派的分裂,党派只是在追求不同的制度罢了。而不同的制度为什么会造成分裂?是因为我们要真正为中国人、中华民族谋福利。如果经过几十年的试验,我们发现还是¨ 小”的制度比较好,比较能够让中华民族有效地接受西方的挑战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好的制度,而去选择¨ 大”的而不是那麽好的制度呢?

回到¨ 小”的方面来看,它对自己失去信心,已经没有出击力了。它说我们勉强自保就好了,而最激烈、最极端的自保是什么?那就是台独。那很容易就被对方抓到鞭子说¨ 你看你搞台独。”所以追本溯源,问题还是在于制度,只不过现在问题的本质被一些人扭曲了。

我觉得海外华人,乃至全世界的华人都应该思考这个问题,这一百多年来我们华人究竟在追求什么?我们追求的不是更好的制度,一个能让中华民族适应西方挑战,能够让中华民族繁荣昌盛的制度吗?所以不要执著于大小,制度才是最重要的问题。(//www.daji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