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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前两年北京流行这样一句话:谁难受谁自个知道!接热线电话,似乎就是倾听对方诉说自己难受的感觉,诉说他(她)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困惑或苦恼。也许是天性使然,或是职业习惯,我喜欢这种冥冥时空中我们的心灵息息相通、相互述说、相互倾听、共渡患难的感觉,我也尽力去感受对方所表达的各种难受的感觉,失望、愤怒、悲伤、犹豫、压抑、……
当然,挂断电话后,一般我会马上回到自己现实的世界里,但有时候也会长久地沈浸在对方的情感世界中,尤其是那些有着特殊生活经历的朋友。至今仍难以忘怀。那名因为受到周围同学的人身攻击而封闭自己的高三女生,今年高考不知怎么样?那个陷于去留的矛盾中,与男友及男友的另一女友三人同居一室痛苦异常的年轻女孩,不知是否已开始属于她的新的人生?那位遭受丈夫精神虐待,受强迫观念困扰的青年妇女,不知现在生活是否有所改善?……
她们告诉我,她们觉得身边的人们都难以理解自己,所以遇到诸多的心理困扰,她们也就不愿向身边的亲人、朋友诉说了。长期痛苦的积累和沉重的压抑,折磨得她们常常喘不过气来,于是生活便成为炼狱。无意中得知这个咨询热线的电话号码,她们就把求助的热切希冀几乎全部寄托在电波中。这给我很大的心理压力,在接热线的初期,我常是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情,惟恐自己的年轻、资历不足,难以承受对方的一片信任和热情,或是贻误对方的心理疾患。把这种心情与同行朋友交流,一位朋友的话点醒了我;在这寂寞的夜晚的一个电话,你只是他漫漫人生旋途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麽伟大,你尽力就行了。
对他来说,他获助的愿望更多的是希望得到你的倾听和理解,自立自强最后还得靠他自己。开始时,我听了释然,但转念一想,在我这短暂的理解之后,他再回到他的现实生活中,仍然缺乏理解呢?而且,我们这种遥遥空间的距离,彼此看不见对方,只能通过声音的传递,更多的是靠想象和揣测,在多大程度上我算真正理解他呢?我的“理解“,对他的生活,会有多大的帮助呢?……
所以,在后来的电话中,我都会谈到一个内容:多和你身边的亲人朋友沟通交流吧!也许这样做会很困难,特别是在我们这个不习惯表达内心情感的社会文化里。但只有他们才是你最持久有力的支援。
我的生命中曾有过一段很黑暗,几乎完全逃离人群、封闭自己的日子。那时候,青年学者周国平的一段话让我非常感动。他说:被人理解是幸运的,但不被理解未必就是不幸。一个把自己的价值完全寄托于他人的理解上面的人往往幷无价值。我常常在自己心中念叨这些话,从中汲取着修复心灵的力量,平息和化解着心中对生活的怨气。在这段与自己命运和解的历程中,我深深体会到一直默默在旁注视和关怀我的家人的爱,我慢慢学会着对生活少些奢求和埋怨,而多些感激和欣赏。
随着成长,我还发现,让人理解自己固然是重要的,但首先是自己理解自己。其实,理解自己就是接受自己、肯定自己。许多成功人士都有类似“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豪言,其中渗透的是份深深的自信,他的心灵有足够的容量来承受一切生命的赐予。但当我们心灵的成长还未达到如此的成熟和充实时,我们就非常需要他人的理解了。我们更多的是从外界获得肯定自己的勇气和力量。
当得不到时,我们会很痛苦。许多心灵痛苦的呻吟正来源于此。对于他们,我想,不应该是同情或是嘲笑,除了一份理解和尊重,还应是深深的信任和等待。那痛苦的声音是生命成长的号角,总有一天,这个生命会积聚他生命中所有的能量,焕发出美丽的光彩。
难受的感觉其实没什么不好。朋友,除了你自己知道,除了让我知道,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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