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说(47):知禘者之于天下,了如指掌?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论语‧八佾‧十》)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论语‧八佾‧十一》)
【注释】
禘:古代一种极为隆重的大祭之礼,只有天子才能举行。因周公旦功勋莫大,特许他举行禘祭。以后鲁国之君都沿用。有些人认为这是“僭”。
灌:本作“祼”。古代祭祀,用活人以代受祭者,这活人便叫“尸”。“尸”一般用幼小的男女。第一次献酒给尸,使他(她)闻到“郁鬯”(一种配合香料煮成的酒)的香气,叫做裸。(杨伯峻)
示:假借字,同“置”,摆、放的意义。或曰同“视”,犹言“了如指掌”。(杨伯峻)
【讨论】
此两章都在讲一种古代大祭——禘。这两章确切的含义,后人很难完全明白。
前一章,孔子说:“举行禘祭时,从灌这个仪式以后,我就不想看了!
为什么不想看了?我们自难以臆测。这里姑且引用前人的说法,以资参考。传统看法(《论语注疏》)认为“此章言鲁禘祭非礼之事”。一说鲁国举行禘祭是僭越行为,所以孔子“不欲观”;一说鲁国宗庙的祖宗神位排列失序,孔子不便说国君失礼,因此说不想再看下去了。
张居正对小皇帝如是解说:孔子说,“我鲁国君臣举行禘祭,我也曾在太庙中,观其行礼何如,但是他未曾降神之先,诚敬尚在,犹有可观。及到那灌地降神之后,君臣之间都懈怠了,虽有陈设的俎豆,升降的威仪,全是虚文,无一些恭敬诚恪的意思。到这时节,我之心不欲观之矣。”夫鲁国本是诸侯,僭用王者之大祭,已是失礼,及举祭之时,又不诚敬,是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孔子叹之如此。
后一章。有人向孔子请教禘祭之礼。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的人对于治理天下,会好像把东西摆在这里一样(容易)!”一面说,一面指着自己的手掌。
传统看法(《论语注疏》)认为“此章言讳国恶之礼也”。孔子答以不知者,为鲁讳。讳国恶,礼也。孔子又恐或人以为己实不知,无以明其讳国恶,且恐后世以为,褅祭之礼,圣人不知,而致废绝,所以又说知褅礼之说者,于天下之事,了若指掌。
张居正对小皇帝如是解说:或人见鲁国尝行禘祭之礼,而不知当初制礼之意,故以禘之说问于孔子。孔子以禘乃国家之重典,先王所以振本追远之意,其妙固未易言。况又是王者之大祭,鲁国因循而僭用之,其失又所当讳。这意思有难以显言者,故只答说:“不知也。盖以禘之为祭,礼仪重大,意义深远,知之甚不易也。若有能知其说的,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识见自是广阔,精神自会运量,看得天下的道理,就如看自家的手掌一般,灿然都在目前。”此可见幽明只是一理,神人本无二道,幽而知所以事神,则明而治人,亦何难之有哉!然非先王不能作,亦非圣人不能知,如或人者,何足以语此,此孔子所以不轻告之也。
当然,也有不同看法。毛子水认为:孔子重人事,他的“不知禘之说”,可以说是实话,亦可以说是托词。季路问事鬼神,他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先进》)这章的话,也许有同样的意义。
钱穆认为,孔子毕生崇拜周公,实深有契乎周公制礼以治天下之深旨。盖礼治即仁治,即本平人心以为治。礼本乎人心,又绾神道人伦而一之,其意深远,非人人所能知。故孔子答或人曰不知,不仅为鲁讳,亦实有所难言。
钱穆又说,虽时异世易,古人之所争于礼禘者,今多不识其意旨之所在。然古人言礼之意,则终不可以不知。诚哉斯言!
主要参考资料
《论语注疏》(十三经注疏标点本,李学勤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
《四书直解》(张居正,九州出版社)
《论语新解》(钱穆着,三联书店)
《论语译注》(杨伯峻着,中华书局)
《论语今注今译》(毛子水注译,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论语三百讲》(傅佩荣着,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论语译注》(金良年撰,上海古籍出版社)
《论语本解(修订版)》(孙钦善着,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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