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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逃生记(47) 青葱烂酒论英雄——清监

作者:叶光
北京逃生记(夏琼芬/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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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监

突然袭击,清监!

大家乱作一团,靳哥赶紧蹿进了厕所。我没见过这阵势,也吓得跟了进去。靳哥迅速掏出了两个塑胶袋——塑胶袋可是这里的宝贝——包住烟,从墙上揪下一根短绳一绑,迅速扔到了茅坑。忽然,他又瞪圆了眼睛——从屁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忘了藏了!

来不及了,已经来开门了。

“大靳!”是管教在叫。

“到!”靳哥一把就把厕所门口的“鸨母”抓了进来,把打火机往他手里一塞,就出去帮着开门。

“鸨母”毫不含糊,迅速将打火机塞给我,“塞嘴里!”说完就跑了出去。啊?这宝贝塞嘴里?!

稀里哗啦在开牢门!我无暇思索,把这一次性打火机横着塞入口中,两腮顿时被撑了起来。我又迅速把它在嘴里竖过来,嘴唇还得突出点儿,像猩猩一样才能含住,后面正顶着嗓子眼儿,直犯恶心。

“都坐好,脸冲墙!”一个武警大喝。我赶紧出了厕所。

“站住!干什么呢?”

我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无话可说,连支吾都不行!

如此窘境,有“诗”为证:

瞧着武警和管教,
没法哼哼没法笑,
含着火机哈哈腰,
忍着恶心坐墙角。

“假金庸”后来编的这顺口溜,太形象了!幸亏管教上来解围,“方明,上板儿!”

面朝着墙,我吐出了小半截子打火机,叼着,缓解一下嗓子眼儿的压力,活像条衔着骨头的狗。

“监视器!”旁边儿的“鸨母”小声提醒。

倒楣透顶!我马上双手抱头,装作害怕的样子,用胳膊挡着嘴。我怎么混到这份儿上了?口水流了出来,脏稀稀的也不敢咽,真个垂涎三尺,真是“人不如狗”!狗叼骨头流口水,那毕竟是美味,我又不抽烟,何苦如此下贱?

“鸨母”小声说:“石景山(看守所)都这么干,没事儿。”

以往清监,管教是要提前暗中通知的。号儿里把违禁品——烟、打火机、笔,交给管教收藏,长绳要塞进被子的棉花里,而磨的小刀则要塞到前墙的电视和铁架之间,或者墙缝、板儿缝里,自制的电视天线——用铁纱窗的铁丝搓成的盘在电视上边的铁丝圈,周末看电视不看政府台,偷着调台用的——只好塞到了垃圾袋里,用垃圾盖上。

武警先去翻风圈儿,听动静是把风圈儿翻了一个遍,然后把犯人一个个叫下板儿搜身,搜完的犯人往风圈儿里赶。最后叫我和“鸨母”时,我一口包住了打火机。

号儿里一共有四个武警,都戴着口罩,两个持枪,刺刀明晃晃,在两边儿摆着架势;另两个还戴着手套,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

我的娘!要是那玩意儿,我嘴里这打火机非漏馅不可。

没退路了,“鸨母”趟着链儿稀里哗啦地上前,我也赶紧跟上,希望他的脚镣子能分散武警的注意,我和“鸨母”把兜翻了出来,然后迅速脱光。那家伙果然是金属探测器!武警拿着它对着衣服扫描,现在我已经满嘴口水了,打火机顶着咽喉,不停地令我作呕,简直忍到极限了。

“走!”那武警手一挥,那一刹那——“嘀嘀嘀——”探测器在他手里报警了!

我简直想哭了!这个委屈受的!我刚要张嘴——

“我这儿有个金牙!”这“鸨母”反应真快!他用手一指自己的金牙,吸引了武警的注意,我趁机忍气吞声地咽了一大口“苦水”。

武警的金属探测器对准了“鸨母”的金牙,果然“嘀嘀”声大作,还多亏了他。

我俩抱了衣服,赤条条地跑进风圈儿。我顾不上别的,一吐为快!沾满涎汁的打火机刚吐到手里,还没等向大家表功呢,头顶上一声大喝:“别动!交出来!”

一个持枪的武警站在风圈儿顶上的马道上,眼睛和刺刀都在闪闪发亮。

前功尽废!功亏一篑!真他×点儿背!

一个戴口罩儿的武警冲到了风圈儿门口。马上说:“就他一个,我一直盯着呢。”

那戴着手套的手一把抓过打火机,也不让我穿衣服、穿鞋,揪着我耳朵就往里拖。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耳朵剧痛——撕裂了!

我右手一抓他的小臂,一记左冲拳把他打出两米,紧跟着一个飞脚把他踹进号儿里,接着一个二踢脚把他蹬上被垛,然后坦然面对刺刀——尽显英雄本色!

我咬牙忍疼,压着撕裂的耳根,赤条条地蹲在筒道里做着“阿Q梦”。就算是我有那“梦中”的身手,在这儿也不敢施展啊。

奇耻大辱!我简直要气炸了!

又一个清监的“战果”从后边号儿里押了出来,那犯人在筒道穿衣服,我也赶紧起来单手穿了衣服——左手还得止血呢。

今儿可领教了什么叫专政工具,什么叫打手了!怪不得狱友们那么恨武警呢,出手太狠、太黑!这些武警,跟海淀的狱友“小武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过于单纯,党怎么灌输怎么是,对我们这些“阶级敌人”充满鄙夷,随意欺凌,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可我们还不是罪犯呢,这号里一大半还没被判刑呢,只是“犯罪嫌疑人”,可是一旦被党、被“党的工具”怀疑,就成了武警的“阶级敌人”。

号儿里翻了个底儿掉,被褥全部抖开,枕窑全部抖空,方便面箱子都用刺刀挑了,满屋子毛尘,都弥漫到筒道里来了。

清监是先清单号监室,后清双,因为双号监室都有了准备,所以在双号什么也没搜出来。我们单号儿的可太倒楣了,家家都有“惨蛋”!在筒道里排了一溜。

“起来!走!”武警吆喝着,押着我们这些“窝藏犯”向外走去。

我心扑扑乱跳:拿我们单练[1]?太恐怖了!拿我的美国身份抗议……?还是请管教解围吧,管教肯定能帮我。可是管教刚才开双号门时,都没瞅我们。(待续)

[1] 单练:警察单独打犯人,就像练沙袋一样。

本文由博大出版社 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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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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