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事撑腰,初战告捷
管教把我押进了律师楼的接待室,一进门,两位预审和一个白人老外都站了起来。
领事用洋式汉语说:“你好!方博士!我是驻北京的美国使馆的领事,比尔 • 华盛顿。”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救星啊!上午见到拘留票,下午就来了,这才是人民的父母官啊!我用英语说:“谢谢!我盼您很久了!”
我和领事坐在一张长椅子上,三个警察坐对面监视。
我们用英语交谈。领事说:“方博士,我上周五就接到了你夫人的电话,说你五天前无故被捕了,可是我今天上午才接到他们送来的拘留证,上面日期是昨天,怎么回事?”
果然又上了姓刘的当!他真是用“监视居住证”做幌子,骗我在刑拘票上签了字!我简直义愤填膺!我瞪了姓刘的一眼。他们的表情告诉我:预审一点儿也听不懂,管教好像能听懂一点儿。
我再也无法忍耐了,滔滔不绝地说:“华盛顿先生,我是七月二十二日被他们劫持的,当天就对我进行了非常不人道的诱供和刑讯逼供,剥夺了我的一切人权,并且不让我上厕所,强迫我把大便解在裤子里!然后到厕所大便池里去搓洗,然后让我穿上湿裤子吹空调,以至我发了高烧。他们对我的供词断章取义,极力歪曲,逼迫我承认我在故意犯罪!不但拒不承认我是美国人,还剥夺了我见律师的权利,剥夺了我见大使的权利。用不准上厕所的方式强迫我在拘留证上签字之后,把我关进了海淀区看守所。那里情况极其恶劣,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间狭小的屋里,我只有这么窄的睡觉空间!”我说着比了一下“立板儿”的距离。
“我不得不和长疥疮的犯人挤在一起!连卫生纸都没有,便后用便池的水洗,然后再打饭、刷碗;昨天晚上,他们像绑架一样把我押到这里,才承认我是美国公民,又一次诱骗我在新的拘留证上签字。”
他听得眼都直了,“恐怖!太恐怖了!”转而用生硬的汉语对警察说:“我抗议!你们为什么这么侵犯我们美国公民的人权!我要向中国政府发照会!”
这三警察面面相觑,知道捅了搂子了。姓刘的,你也有今天!我一放松,浑身的奇痒再次涌起——这硫磺皂抹的满身满头,我又有点儿过敏,只好咬牙攥拳地扛着,让领事看起来像是强压怒火。
姓刘的大言不惭,“领事先生,我们依法办案,根本就没打他!”
我趁管教翻译的机会,赶紧挠了几下脖颈子,越抓越痒,只好改用手背蹭。
管教的外语太次了!我马上用英语反驳:“还有比不让解手这么卑鄙的体罚吗?他们还连夜提审不让我睡觉呢!”
“我明白了,方博士,你是否触犯了中共的法律?”
“没有!我只是应北京移植学会的邀请,带了几批医用试剂盒,那不是违禁品,过海关的时候,他亲自查验通过的。如果我走私他为什么要放行呢?”我一指姓刘的,“回头他就说我闯关走私,偷逃税款,要判我十年以上的徒刑!太无理了!”
领事脸转向警察,“你们确信方博士犯罪了吗?”
姓刘的说:“他是涉嫌犯罪,具体是否犯罪要由法院判决。”
管教一翻译,我就趁机挠挠,这奇痒此起彼伏,挠不胜挠!领事问:“没有确实的证据,为什么让他坐牢?”
姓刘的说:“中国的法律就是这样,犯罪嫌疑人必须关押,证据我们正在核实。”
我替管教翻译完,领事愤怒地用英语骂道:“土匪的法律!怀疑就要坐牢!”
姓刘的又说:“方明确实犯了罪,他已经供认不讳了。”我不等翻译就用英语说:“华盛顿先生,他们的口供都是断章取义拼凑的,用各种手段逼迫、欺骗我签字!”
领事瞪着几个警察,“我不了解中共的法律,但是任何法律都必须有人性!难道你们的法律连基本的人性和道理都没有吗?逼迫、诱供的证词无效,这人类公认的准则都不遵守吗?”
管教没有翻译,好像没听懂。
领事跟我说:“七月二十八日,国务卿鲍威尔先生首次访华,为期一天。在这之前,在我们的努力下,七月十四日,美国公民李少民被中共关押了近五个月后被中共判处间谍罪,并驱逐出境。另两位持有绿卡的美国的永久居民,高瞻女士和覃光广先生,分别在坐牢五个多月、八个多月后,七月二十四日被中共以间谍罪判处十年徒刑,但是第二天,他们就被保外就医,获得了自由,现在已经回美国了!这些人没有给台湾工作,但是中共都判处他们是台湾间谍,他们现在还在向中国政府抗议,我相信他们是无辜的。美国政府的强烈抗议,迫使中共在鲍威尔先生访华前,给了他们自由。我真没有想到,在鲍威尔先生走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你被拘留的通知,如果再早一点,在你被捕的四十八小时内接到通知,那么鲍威尔先生访问时一定会为你向中共抗议,说不定你就自由了,真遗憾!”
我愤怒地瞪了一眼姓刘的,他正对我怒目而视呢。跟我叫板没用!看下一步领事怎么磕你吧!
领事又问:“方博士,你是否要控告他们?”
管教立刻用英语说:“我不是预审!我是管教。”
坏了!我趁机搔痒蹭眼角,把皂末蹭眼里去了!眼泪哗就下来了。这丑相可大了,单眼流泪,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赶紧做戏!用手背使劲蹭右眼,终于,两行热泪竞相涌出。
领事安慰我,“方博士,不要难过!我们会动用一切力量营救你!我们会采取一切有效的方式营救你!”
我能不难过吗?眼睛太娇贵了,怕酸更怕咸,这碱性皂液不冲净了,眼睛根本受不了!再不敢抹眼睛了,只是用手背在鼻翼接眼泪,跟京戏旦角的哭腔动作一样,我真想笑!可千万不能笑出来!
我“抽泣”着说:“谢谢您!您也许不太了解中国的政治,中国政府是死要面子的,如果大肆呼吁的话,说不定他们不但不会放我,还会给我炮制其它罪名。华盛顿先生,我只求平安出狱,能妥善和解最好。您看呢?”
领事说:“哦,我会尊重你的意见!请记住!无论美国公民走到天涯海角,美利坚永远与她的人民同在!”
由衷的震撼!
“我不知道下一步,他们还会对我做什么!我在这里没有保护。”说完我继续接眼泪。
“方博士,我会发照会抗议的。你的生活环境太糟了,气味儿都不对!”
他的鼻子还挺灵,闻着我身上的硫磺皂味儿了。
领事给我留下一叠子报纸和两本杂志,“方博士,我会告诉你夫人我们今天会面的情况。你的姐妹们就在外面等候,有什么要转达的吗?”
啊?大姐、二姐?不,英文里姐、妹不分,说不定还有我小姨子!这要叫她们知道我在这儿泪如雨下,我的英雄形象就荡然无存啦!我赶紧说:“请千万不要对我的亲人说我在这儿遭受的迫害!他们会担惊受怕的,我还有七十八岁的老母亲,她会受不了的!我在这里只是哭诉给您,连这痛哭,都请不要告诉她们。”说完我抬手又想接眼泪,眼泪已经停了。我真诚地、泪汪汪地看着领事,再不敢擦眼了。
“我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转达她们的?”
我可松了口气,“请转告她们,不要为我担心,别把事闹大,能私了最好。请她们给我送点儿生活费就行了。”
领事边听边记录。我偷眼看了一下预审:姓刘的脸都绿了,平时不动声色的小王也紧皱眉头。
领事又用汉语跟他们交涉:“警察先生们,我非常不愿意再听到我们的公民,再次向我哭诉!我将马上向美国政府汇报,向中国发照会。”
领事起身向我道别,“方博士,我的任期到了,下次,将由一位新领事来看望你,我会把你的情况全部移交的,请放心,领事会一个月来看你一次。”
我连连道谢,心里却有点凉:还有下回啊?一个月我都出不去啊?
领事没等那仨警察反应过来,跟我道了别,径自出门。(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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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