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先锋队
我看着小武子的判决书傻了眼。
赌徒们催开了,我这才念道:“十一年六个月!”
“啊?!案屁十一年半?!”韩哥一把把判决书抓过去,说:“真他ב瘸子的屁股——邪门’啦!”
“呜——”小武子抱头痛哭。
韩哥翻着判决说:“操!他哪是案屁呀?!他‘二告’,提供警具!”
“啊?他起诉上是案屁呀!”帅哥也十分意外。
虎子说:“武子,你这叫‘反托儿’,懂吗?”
韩哥说:“明白了!那个案头的‘托儿’,把去‘七处’的大案给‘托’下来了;二告儿的托儿,把原来的‘二告’托下去,变三告儿了,才他×七年!七个同案,案屁一年!这个一年,本应该是小武子的!”
和小武子死不对眼的老六非常高兴,“你这优秀党员没白当啊!‘提干’还越级啦!”
帅哥说:“人家使钱往下抹,给武子‘提拔’往上戳!”
老六学着小武子上午的样子,“哼!我没罪!我又没惹共产党!”然后又换回了自己角色:“傻蛋了吧!你没惹它就不判你啦?!”
小武子哭着说:“我给党干了五年了,白干了,呜——呜——”
韩哥说:“留着点儿眼泪儿,小武子,等将来给你平反喽,你再激动吧,还得要求恢复党籍哩!”
老六说:“我宣布,为了纯净党的队伍,开除常向党的党籍!”
小武子哽咽道:“我入党还是……还是花了八百……在部队买的哪……”
韩哥说:“没事儿!出去找‘假证儿’去,做个党票儿照样混!”
虎子说:“你还得紧跟共产党,共产党还得给你减刑哪!等给你减刑的时候,你丫就唱——‘共产党的恩情,比那东海深!’”
又是一顿爆笑。
大家对小武子的悲惨遭遇,尽情地嘲笑着,没有一点儿同情。
我笑不出来,一阵阵悲凉。在此之前,小武子得意洋洋的时候,对这帮犯人的冤案没有一点儿怜悯;现在,这帮犯人也同样对待小武子。这和文革时对待“阶级敌人”是一样。
党教育出来的,这种对“异类”没有同情心的民族心理,正是党最需要的,当它需要镇压一个人群的时候,只要把他们打成“异类”就可以了——八九年镇压西藏,把藏民打成“叛国暴乱”;镇压“六四学潮”,打成“反革命暴乱”;九九年镇压法轮功,打成“邪教徒”。把公、检、法、军、武、特培养成对异类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关键的时候才能下狠手!多少人像这个小武子一样,总以为跟着党,自己就不是“异类”,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变成了“异类”——然后说自己“点儿背”!
嗨!想这些干嘛?方明啊,方明,你要不是在美国待那么多年,你也跟他们一样!
§
嘲弄完了小武子,帅哥又侃上了,“这保安,就是警察的枪!警察破案抓人,都是让保安往前冲,危险都是保安的,立功都是警察的!韩哥,我给你学学我去年夏天那次耍钱啊!”
“我们打麻将,有人敲门,声音特别温柔!我老人家从猫眼儿一瞧,没人,还以为叫的小姐来了呢!我刚一开锁,当!一下就把我挤门后儿去了。”他说着做了一个贴墙的动作。
“我门后一看,前边冲进来仨保安,紧跟着又踉跄进来一个保安,一跤摔那儿了——他是给踹进来的,屁股后腰上还有个湿鞋印儿!他们在前边一围,一人拿一个警棍:‘别动!别动!’ ”
“我从门缝儿往外一看,外边儿一个警察拿着电棍,听里边儿动静呢!甭问,他不敢进来,先把保安踹进来了!”
他学着当时警察“谨慎”的动作,“那警察探头探脑,看没打起来,大吼一声跳进来:‘都蹲下!’然后又冒出一个警察,一看,我磁器!他横着膀子晃进来就喊:‘抱头!’我在后边儿一拍他肩膀,丫吓得“哇”一声,抱着脑袋就蹿前边儿去了。”
他讲得自己都笑了,“他一看是我老人家,长出一口气。那警察吓一跳,拿着电棒指着我:‘蹲下!’我磁器上去就拦住了,‘这班儿我说了算,别害怕。’他把保安都轰出去了,一引见,我们老大上来就给这俩一人一本,立马摆平!”
韩哥说:“点儿正,怎么着都没事儿!我那回跟检察院的耍牌,也是保安先撞进去了,检爷连动都没动,问他们:‘后边儿谁呀?请进。’那俩雷子[ 1 ]当时就有点儿蒙。进来以后,检爷问:‘你俩哪儿的?’那派头儿!早把雷子震住了。赶紧自报家门儿。检爷问:‘你们所长谁谁谁吧?’那俩说:‘啊,对对对!’成了检爷审警察了!一个电话搞定,一分钱没花。警察还直巴结我们:‘以后有事儿就找哥们儿,别客气!’”
我问韩哥:“检察院的这么牛?”
韩哥说:“方明,你猜公、检、法,谁权力大?”
“法院呗。”
“老外了吧?学着点儿吧,检察院的权力最大!”
“为什么?”
“公安局所有的案子,小拘留儿不算,所有案子都得过检察院,检察院批个逮捕,那就得逮捕,检察院不批,公安局乖乖放人,当然也有劳教的;案子到了检察院,你钱砸到位了,他可以直接给你丫放喽,他想办你,整好了你的材料报法院,他在法庭上诉你,法院能不给检爷的面儿?肯定判你!法院判轻了,检察院还抗诉!公安局放了人,检察院可以查底儿!检察院还能直接抓人办案!他还监督法院,你说他权力大不大?”
我挑起大指,“韩哥,真教授啊你!跟着你真长学问!怪不得你专跟检察院打牌哪!”
韩哥说:“方明,你丫检察院关系这么硬,弄好了能干起!”
听到这个我高兴不起来,韩哥哪里知道:萍萍那检察官是假冒的,检察院的小窦儿也是一面之交,我还真不愿意托他呢。
帅哥问:“老美,你们美国警察不这么熊吧?”
我说:“当然,在美国,警察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得给纳税人办事!官儿对不起纳税人,媒体都不饶他!选票没有,当什么官?什么叫民主制度,逼得当官儿的就得做人民的公仆!哪像大陆啊,人民没有选举权,就是奴隶!别说人权了,生存权都悬——谁都可能死看守所里,被打死、犯病扛着耽误死……死了就说自己点儿背。还说什么‘点儿背,不能怨社会’?不怨社会,怨谁?这么不平等,老百姓被残酷压榨、‘十官九贪’,连基本人权都没有,还不怨社会哪?穷人逼得没活路,去卖淫养家,当官的家产上千万、上亿?还不怨社会哪?”
韩哥道:“说得好,应该叫——‘点儿背、点儿背,都怨这个社会’!”
帅哥说:“现在社会都什么样了?你们听过那个《颠倒信天游》吗?
商家讲课像教授,
医生操刀像杀手。
杀手麻利像医生,
妓女标价像明星。
明星卖身像妓女,
警察祸害像地痞。
地痞管事像警察,
教授赚钱像商家。”
“你们听,这信天游还是循环念的!”
大家拍手叫绝,真是中国特色!
帅哥说:“我老人家这么本分的人,也给抓进来充案屁!老百姓更没活路了!”
老六说:“农民更没活路!要不我能劫道去?!‘小四川’能去偷回来自己的工资?!”
帅哥说:“农民就是不值钱!抓人警察为啥不敢打头阵?我磁器说:他们怕里边儿开枪,都让保安打冲锋,大无畏的农民,‘勇于自我牺牲’!”
韩哥说:“没错儿!派出所那政委跟我讲过:‘这可是党的传统——解放前:罢课、游行是学生冲锋;罢市是商人冲锋;罢工是工人冲锋;打仗就是农民冲锋!我们办案,当然是保安冲锋了,不然养这帮农民干啥?’!”
帅哥说:“共产党的官儿爷也冲锋,不过都是这时候——大吃、大喝、大剪彩;嫖娼、淫乱、包二奶;行贿、受贿、搞腐败;贪污、洗钱、逃海外……这时候共产党就是先锋队!”
韩哥说:“方明,这可是我们的国情啊!现在这帮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那些当官儿的开会的时候,你就——开开房门往里看,个个都是贪污犯。挨着个就往里办,没有一个是冤案!你现对中国投资都助长腐败!”
热聊被兰哥的吆喝声打断,一个犯人被踹了过来,兰哥嘱咐:“这是重点啊!看好了,不能让他吃饱喽,一顿就一个馒头!”(待续)
注 [1] 雷子: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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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