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23年11月06日讯】1977年底,李克强考入北大“七七级”法律系。
当时的北大法律系拥有良好的师资,最著名的当推学贯中西的宪法行政法学家龚祥瑞。
龚祥瑞早年专治政治学,曾赴英国深造,对西方政制、法治有亲身体验。大学期间,李克强师从龚祥瑞,很快成为他的得意门生。他专攻《外国商法》,写出过经济论文《经济改革中市场的法律控制》,翻译了《改进法律机制以适应经济的发展》,并在龚祥瑞指导下,与杨百揆、刘庸安翻译了英国著名法官丹宁勋爵的名著《法律的正当程序》。该译著由群众出版社出版,如今仍然一版再版。李克强是第一译者。可见,龚祥瑞称的上是李克强大学时代的恩师。
中共建政后,政治运动不断,龚祥瑞挨过整,尤其是在文革中,他被打成黑帮分子,受尽折磨屈辱。文革后,他曾在《“文化大革命”的是是非非》中,详尽的回忆和描述了自己在文革中的遭遇和所见所闻。用他文中的话说,“我在这里只能叙述我所遭受和接触的那一鳞半爪,好比倾盆大雨中的点点滴滴,以供后人品味,共享其中的是是非非。”
挂牌游园
“文化大革命”自1966年6月6日开始至1977年6月6日止,为期十年。从1966年6月18日起,龚祥瑞被隔离反省,就是与当时所谓“黑帮分子”在一起,像牲口一样赶来赶去,成了北京市民来校参观者起哄的对象。
有一天,龚祥瑞被造反派挂上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黑帮分子×××”,在名字上用红笔打上了“×”。敲锣打鼓,在校园内示众游行。观看热闹的群众中,有他的好友高名凯的女儿高苏(当时她是大一的学生),见龚祥瑞这个模样,笑不遏止。龚祥瑞感觉,好像她正在告诉左右同学:挂牌游行的法律系教授是她父亲的好友。他当时心想,如果她父亲在世,也会遭到同样的厄运。挂牌游园并没有让龚祥瑞伤筋动骨,他也不怨天尤人。高苏的笑声反而使他骤然感到这场闹剧非凡,滑稽可笑。
隔离反省
当时,包括龚祥瑞在内,法律系全系有七、八个人被关在一个教研室里,夜以继日的写检查作交代,没完没了。当聂元梓名震全国的时候,北京市民蜂拥到了北大校园,群众要见见关在房里的黑帮分子。龚祥瑞想,大概是出于好奇吧。曾经一度是著名人士,一夜之间竟成了“阶下囚”,成了另一类人种,自然成了罕见的观赏品。一天,法律系所在地四院来了一群北京市民,他们高呼口号,敲打窗口,高喊:“黑帮分子滚出来示众!”确有人进入院内想要打开房门,把关在里面的人一个个揪出去批斗。他们把门紧闭着,几个人躲在书桌下不敢露面;窗外的观众狂喊猛叫,要叫他们“出来,出来”!呼叫声越吼越大,敲门声越敲越响。龚祥瑞怕房门被踢开,与其被动揪出,不如主动向群众交代自己的历史问题较为上策。
他回忆说,“当时,我确实是相信群众的。这次运动是整走资派,整当权派,像我这样历史上有问题的不过是陪绑者,关系不大;为了其他人的安全,不如让我出去转移群众的目标为上策。我向躲在桌子底下的难友轻声说:‘还是让我出去向他们交代,就将人群引向院子外面去了!’桌子下面所有的人都不同意,认为:‘出去你这条命就没有了。’他们都怕被愤怒的群众活活打死,都不让我走。”
幸而,敲了一阵,群众见没有动静,也就转移阵地,往别处去了。一时平静下来,他们一个个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那天中午晚了几个小时才回到家里。
一身湿透
法律系的29名教师在42楼南侧,背上个个挂着“黑帮分子”的牌子,姓名上打了 “×”,伏在地上拔草,旁边有两个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看管他们,数以千计的人围观,犹如动物园里的牲口那样,一个个成了被观赏取笑的对象。
这天中午,在拔草完毕解甲回家的路上,龚祥瑞遇到外语系女教授俞大絪,他见她愁容满面,一声不响低头走路,似有无言之苦在心头。龚祥瑞想:这位老太太一定感到被侮辱了,以往那种自信的神态在她身上消失了。结果就在那天晚上,她服了安眠药自尽了。
在校园里拔草,是运动初期惩罚黑帮分子的一种办法。校园内凡有草的地方几乎全被他们这帮人拔了个精光。一天下了大雨,全身淋得湿透,衣服也还没换掉,红卫兵就把他们召集起来,谈谈雨中劳动的感想。好在是夏天,全身湿透的身子边谈边干了。大家谈的都是好话,有的说:“这阵大雨把我们身上的臭气都淋掉了!”有的说:“很痛快,好比洗了个澡!”有的说:“把对人民犯下的罪行清洗了一遍!”如此等等,引起红卫兵的笑声和赞赏。
他们说,“走吧,有收获就好!”
一次毒打
在展览“稀有动物”的同一会场上,原是外国留学生的宿舍楼,有个60平方米的会场。那天或许是井冈山兵团召开批斗会。本无龚祥瑞的,他正在38楼应召交代问题以免挨斗的一项有意安排,不知怎的又被叫去参加。当他被带入会场时,系里的挨斗对象多半肉体上已被打得面目全非了,有的躺倒在地,动弹不得。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见前面是黑漆漆的人群,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群情激昂,不由分说。在这种气氛下,本能的低下头来,无可奈何的任人“摆布”了,连思维能力也丧失殆尽,唯有任人宰割。
一阵眼花缭乱,龚祥瑞只见一个青年举足猛然踢自己一脚,并说:“我这双新皮鞋是专门买来踢你们这帮‘坏蛋’的。”这一脚踢在龚祥瑞的左腿上,其用力之大,已使他站立不稳,似乎立刻就要往后倒下了,竟然还敢“站稳”,那双黑色的崭新皮鞋准确的又在原来的部位上再来一脚,这次果然跌倒在地,混混然只闻一片打倒声,另外就是身旁躺在地上的人的微弱的呻吟声。不久就散会了,人群一个个呼啸而去,剩下来七八个挨打的人躺着起不来身。年轻些的陆续从地上爬起来,企图往外走,一个个勉强站起来走到过道上,还没有到楼梯就站立不住,个个又扶着栏杆席地而坐或半躺了下来,稍事休息想恢复体力。被毒打成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人们不能理解这是为了什么。都失去了理性。
“我们眼前的打手难道是‘新中国’培育出来的?不!人有时比野兽更残酷。” 龚祥瑞心想。
待他们一个个一拐一拐从楼梯上半爬半走下楼时,有的就只能朝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等龚祥瑞慢慢移走回到家里,脱掉鞋子和袜子,将裤脚筒卷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左腿上一块肉竟被踢了下来,四周皮肉都是青肿的。
龚祥瑞叹道,“这样的斗争看来是一个可悲的诱饵,作为治国之道并非一无所获,我活了那么多年,竟从未知道人间还有如此残酷的行动。只有通过掉了块肉才能取得这样有益的学问,只有被打才能了解人性——个体的皮肉之痛和精神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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