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欠下宿债 今世转生偿还的陈罗汉
宋朝时期,有一僧人被人诬告与女人有染。官府狠下毒手,将僧人打得鲜血直流。从始至终,僧人含垢忍辱,不为自己辩解。当案子水落石出,这位五月初五午时出生的僧人也于端午节圆寂了。留下了一首《辞世颂》道明了转世原委。
宋高宗绍兴年间(1131年─1162年),温州有一秀才,名叫陈义,字可常。此人天资聪颖,博览群书。遗憾的是,虽然他学富五车,然而三次科考,均是名落孙山,于是在京城请人看相占卜,以测前程。算命先生说:“命有华盖,却无官星,只好出家。”先生的话引起了他的回忆。原来陈可常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说生下他时,曾经梦见一尊金身罗汉来投胎。
陈可常一听自己与功名无分,倒是一个出家的命,顿时心里一阵窝火。回到店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结算了房钱,就雇人挑了行李,径直来到灵隐寺,投奔印铁牛长老,做了行者。行者,即服侍方丈的侍者,在寺院服杂役,但还没有剃发的出家者。
这位印长老博通经典,座下有十个侍者,分别以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称呼,都是很会读书的聪明人。陈可常就在长老座下做了第二位侍者。
宋高宗吴皇后有一个侄儿,名叫吴琚,世称吴七郡王。他是皇亲国戚中难得的大才子,并且为人重信讲义,连敌国金国都很敬重他。绍兴十一年(1141年)五月初四,为迎端午节,吴府上包粽子。郡王明天要去灵隐寺烧香礼佛,供食斋僧。
第二天一早,郡王就带着随从来到灵隐寺,将准备好的供食施散给僧众。郡王闲庭信步,观赏寺中景致,忽然一抬头,看见墙壁上有一首诗:
“齐国曾生一孟尝,晋朝镇恶又高强。
五行偏我遭时蹇,欲向星家问短长。”
吴琚郡王见诗文有一股怨气,经询问得知是陈可常所作,于是问他写诗的缘由。陈可常说:“齐国有个孟尝君,养了三千门客,他是五月五日午时出生。晋国有个大将名叫王镇恶,此人也是五月五日午时出生。而我也是五月五日午时出生,却落得个如此穷苦的命,所以写下了那四句诗,自艾自叹。”
郡王见他言语清亮,才情出众,当天就派了一个人去临安府僧录司,讨了一道度牒,陈可常正式剃度为僧,就以他的字“可常”,作为佛门法号。
光阴似箭,不觉又是一年,又到了五月初五。吴郡王又要去灵隐寺斋憎。因可常诗词写得很妙,郡王心中欢喜,将他带回府中拜见两国夫人。郡王给夫人剥粽子,并递给可常一个,教他做“粽子词”,词牌还是《菩萨蛮》。可常挥毫写下一首词,曰:
“包中香黍分边角,彩丝剪就交绒索。
樽俎泛葛蒲,年年五月初。
主人恩义重,对景承欢宠。
何日玩山家?葵蒿三四花!”
郡王见了大喜,传旨唤出新荷姐,叫她唱可常的这首新词。新荷手拿象板(乐器名),立于筵前,唱起绕梁之声。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郡王又让可常为新荷做一篇词,还是《菩萨蛮》。可常写道:
“天生体态腰肢细,新词唱彻歇声利。
一曲泛清奇,扬尘簌簌飞。
主人恩义重,宴出红妆宠。
便要赏新荷,时光也不多!”
王府众人都很欢喜可常的到来。直到曲终人散,郡王才让可常回灵隐寺。
时光飞逝,转眼又到了端午节。郡王崇佛,一如既往准备到灵隐寺。不料老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郡王分付主管去斋僧,顺便带可常回府上看看。
王府主管斋僧后,请长老允许他带可常回郡王府。不巧的是,可常得了心病,正在卧床不出。他实在去不了,于是写了一封书信,请主管转交给郡王。郡王拆开一看,信上写着一首词,词牌仍是《菩萨蛮》,全词曰:
“去年共饮葛蒲酒,今年却向僧房守。
好事更多磨,教人没奈何。
主人恩义重,知我心头痛。
待要赏新荷,争知疾愈么?”
郡王唤新荷出来唱唱小曲儿,管家老妇回禀说新荷怀孕了。郡王一听大怒,王府怎会出现这等丑闻。经五夫人勘问后,新荷招供说是和可常私通所致。
郡王想起信中的词“待要赏新荷,争知疾愈么”,怒骂道:“这秃驴词内都有赏新荷的词句。他不是害什么心病,害的是相思病!今天他自觉心里有亏,不敢到王府来见我!”身为僧人,不守清规,郡王一声令下,派人分付临安府捉拿可常。
可常有病在身,勉强挣扎着起身,随着衙役来到临安府。府尹升堂问案,可常一再否认:“根本没有这事。”府尹不听和尚分辨,喝令一下,一班衙役举棒就打,把可常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郡王原本想杀了可常,只因爱惜可常满腹文章,不忍心下手,只是下令关在监狱里。
印铁牛长老独自思考着:“可常是个有德行的和尚,平常连寺门也不出,只是专心地在佛前看经。唯独被郡王府叫去了半天,不到晚上就回来了,又不在王府中夜宿,怎会生出这等祸事?其中必有蹊跷。”
印长老进城去请住持槁大惠长老,一同到王府为可常讨饶。郡王不许僧辈为可常辩解,请二位长老回去。临别前,印长老说:“郡王,此事日久自明。”郡王听了拂袖而去,不再出来见客。
郡王到底是个仁厚之人,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并不想赶尽杀绝,于是令临安府将可常、新荷从轻发落即可。府尹判决:可常,要追回度碟,杖打一百后,发回灵隐寺,转发到宁家当差。待新荷产子后,要杖打八十,发钱塘县转发宁家,追回原钱一千贯给郡王府。
印长老接回可常,满寺僧众都不想接纳可常,说他玷辱佛门宗风。长老只是对众僧说:“此事必有跷蹊,久后自明。”长老令人在山后搭了一间草舍,安置可常,让他养伤。
新荷要偿付一千贯给郡王府。她的父母拿不出这笔钱,就让女儿凑私房钱。新荷说:“这钱自有人替我出。”原来,她与郡王府都管钱原私通。钱原见新荷怀孕,恐怕奸情泄漏,于是让她栽赃可常,并答应日后定会出钱娶她,赡养她家。新荷父母去找钱都管。钱都管赖账,死活不承认,反而把新荷父母辱骂了一通。
钱都管欺心不招,新荷自知上当受骗,随父母向郡王供出了实情。郡王遂即下令临安府,捉拿钱原。这场诬陷案,终于水落石出。
可常在草棚中养伤,一转眼又到了五月初五。今年的端午节,他没有再写《菩萨蛮》,而是写下了《辞世颂》,其中有一句是说:
“为前生欠他债负,若不当时承认,又恐他人受苦。
今日事已分明,不着抽身回去!……”
写完《辞世颂》,可常走出草棚,在泉水中沐浴后,就结跏跌坐圆寂了。长老办理可常后事,正准备火化,王府来人要请可常,得知了可常圆寂的消息。王府主管希望先不要火化,等郡王过来瞻仰最后一面。
可常圆寂,郡王心中大恸。次日,他带着夫人来到灵隐寺亲自拈香,瞻仰可常最后一面。印长老投下了火把。随着燃烧的烈火,众人看见火光中现出可常的影像。可常谢过众人,说:“只因我前生欠下宿债,今世转生偿还。今天我就要回归仙境,不再驻留人间。我是五百尊罗汉中的常欢喜尊者。”
明朝文人冯梦龙著作《警世通言》,在结尾处以诗文劝诫:
“从来天道岂痴聋?好丑难逃久照中。
说好劝人归善道,算来修德积阴功。”
(事据 明‧冯梦龙《警世通言》卷七 陈可常端阳仙化)@*
责任编辑: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