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犹在的早春,迎春花总是抢眼。朵朵黄奶油般的小花苞在枝头迎寒绽放,让那些抱怨冬日寒冷枯燥的人眼前一亮。
我的母亲特别喜爱迎春花,她总说:在早春看到这些小小的黄花,让她心中“充满希望”。不是吗?迎接春天的花,它的出现告诉我们会有更温暖的阳光、更多的花朵和更长的户外时光。
在我上高中时,我母亲养了一大盆迎春花。母亲是爱花之人。那时我家住在一楼的公寓,宽敞的后院放满了一盆盆的花草绿植。母亲的那盆迎春花就在后院的门边上。
迎春花总是早春后院最先开的花,那时一起挨过冬天的其它盆花绿植们似乎还没睡醒,迎春花小小的嫩黄花苞在暗淡的冬日后院就格外显眼了。且这盆花就在门边,没有人会错过它欢快的花语。客人们常笑着对它赞赏有加。
每日早上,母亲都起得很早,忙里忙外。先给花草浇完水,再开始为一家人做早餐,日复一日。渐渐地,那一大盆迎春花溶入了记忆中那间公寓温暖的一角,映衬着母亲的身影,那时母亲的身体还健康。
每当想起母亲,似乎总能看到她在后院忙碌的身影,剪枝、施肥、松土,边工作边和花草们说话。特别是母亲退休后,她在后院呆的时间更长了。花开时,母亲给它们拍照,留着我放假回家时给我看。母亲后来得了老年痴呆,我一直认为那些园艺劳动曾帮助她和失忆抗衡,虽然最终无法阻挡得了疾病的侵蚀。
父亲在我上大学时买了一套更大的公寓。我知道母亲多少抱怨过,住的公寓虽有独立储藏室,但仍少了点储藏空间。儿女们大了,都走了,但母亲总留着我们用过的东西,说:“你们不知啥时还回来住呢。”
新公寓准备好能搬家时,母亲不是很愿意搬,因为看了新公寓的阳台,比原先想的要小很多,无法把后院的所有花盆都搬过去。
至少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每天都要走几公里的路去老公寓给花草浇水。我父亲退休后,经常载我母亲去。我母亲不能开车,因为她很容易晕车,比如商场的自动扶梯和高大公寓楼的电梯。如果能走到,她更愿意步行。父亲是医生,清楚母亲的身体状况,大多随母亲选择。母亲不想坐车时,父亲也常陪母亲一起走。
我最后一次看到那盆迎春花是在我离开中国之前。在我移民到澳大利亚之前,我回老家看望了父母。我也去了趟老公寓,因为心里清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再一次见到母亲是数年后的澳洲。父亲和姐姐费了不少劲把母亲带过来看我。因为老年痴呆,那时的母亲已不能正常说话沟通了。她不知道在哪里,问为何看到这么多外国人。父亲叹气说,如果我们现在不把你的母亲带到这里,就太晚了。
父亲的预测应验了——母亲回国几个月后就瘫痪了,住进医院后不久就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那一院子的花草都去哪了,尤其那院门边,让母亲心中“充满希望”的迎春花。怕惹父亲和姐姐伤心,我从没问过。
如今,母亲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十年了,父亲每天去看她。姐姐和父亲在同一年患上了癌症,我不知道这是否与家族的基因有关——几位伯父均死于癌症。我现在是家中唯一健康的人,我把这归功于修炼法轮功,当年我为此被迫害,不得不离开中国。
我们的生活总是有无常,有起,有落。我一直记着我母亲的迎春花,它依旧还开在那个温暖的角落,在暗淡的岁月中,在逼迫的严寒中,它总让我感到“充满希望”。@
责任编辑: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