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街的故事之十一:父亲的针线包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22年01月21日讯】这是一个平凡但非常实用的针线包,早已超过其使用年限,但几十年来我一直舍不得丢弃它,因为它是除文稿之外,父亲所遗留给我的极少数实体物件之一。
这草绿色的针线包,是早年国军联合勤务总司令部(简称联勤)所属的被服厂,生产发放给全军将士们使用的。我可以想像得到,它主要是为那些由大陆来台的单身军士们制作的,因为他们离乡背井,没有家眷的照顾,偶尔在军营中需要缝缝补补时,可以“不求人”地自己动手。
针线包的材质是帆布,根据里面的一张包装纸袋,可以看出这针线包的制作日期大致是在1951年至1955年之间。针线包摊开后,它的总平面尺寸大约是9英寸乘9英寸(见图三),里面除了针与各色线团之外,还有一些与军服配色的钮扣,记得它好像原先还配有一把小剪刀,插在那中间的口袋里,但是当这针线包传到我手中时,已经没看到那把剪刀了。
屈指一算,这针线包迄今已有“七十几岁”啦,七十年来它所经历的“主人”只有两个,就是父亲与我。
我自幼就见过这“便携式”的针线包,记得父亲总是将它收藏得好好地,放在一个空的饼干铁盒子里。民国四、五十年代,每当父亲需要出差或出国时,它都会被放在随身的行李箱中。
父亲军职在身,单位调动频仍,但是后来的工作地点,几乎都是在台北附近,所以自1956年开始,平均每月才得返高雄凤山的眷舍一次而已,在台北的一切日常生活都得靠自己打理。在生活上。父亲本就是“粗枝大叶”型的人,所以母亲常埋怨他“不通庶务”,后来父亲单独在台北过的日子多了,多多少少也学会了如何照应自己吧!这针线包就是他随身带着的物件之一。
我第一次见识到这针线包的“作用”,是1963年8月,地点是台北市大直区的三军联合参谋大学的军官宿舍里。是的,就是我在“读建中的那一年”一文中,提到过的那栋没有空调,设施相当简陋的军官宿舍。
这一年也是我有生以来,首度没了母亲那无微不至的生活上之照应。回头想想,与父亲同住也“不算坏”,至少耳根子要稍微清静一些,少了母亲那“碎碎念”的唠叨声。当然,母亲的唠叨是关怀,我可不是在这儿抱怨。
有一晚我在灯下温书,瞥见父亲从抽屉里拿出针线包来,解开绳结(见图一)后摊开在书桌上(见图三),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到包里的内涵。那年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了,眼力虽佳但已“老花”,十分费力地在灯下穿针引线,我忍不住趋前帮他穿好线,只见他得意地(大概是在想,这十八岁的儿子总算是派上用场)接过手,把军服上一粒脱线的钮扣重新钉牢。
想到母亲曾多次埋怨我父亲“不通庶务”,就不得不在这儿替父亲辩护一下,他少小就已离家(未满十五岁),去两百多公里外的厦门集美师范学院住读,不就都得要事事自己照顾自己吗?哪儿可能会完全“不通庶务”,“针线活”不过是一个“小场面”,这会儿只是他有些“老眼昏花”,干不了细活儿而已。
后来我离家去台南读大学时,这军用针线包就正式成为我的“财产”之一,在台南的四年,与毕业后去马祖东犬岛服役的那一年,它都起了莫大的作用,是我不可或缺的“压箱宝”,曾陪我渡过那年轻的岁月。记得在军中服役时,见到连上的老士官们,几乎个个都有与它类似的军用针线包。
1969年八月底,临出国的前几天,在收拾行李时,父母亲还都提醒我,别忘了带着那针线包。所以在美国求学期间,以及去纽约长岛打工的艰辛日子里,它都还是我的随身“良伴”,为我“救急”过。
七十年代中迁来德克萨斯州后,在当年生意火红的K Mart买到了一个大型的针线盒,这老针线包也就大致上功成身退了,不过早年我偶尔需要短期出差时,还是会将它放在行囊中的。
一甲子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而逝,这毫不起眼的军用针线包仍然被我珍藏着,对我而言,它根本是无价之宝,因为每次见到它时,就会念及那灯光下父亲的慈容,心底总是会涌起一股暖流。我没研读过心理学,或许这就是俗语所谓“父子连心”罢,不是我这退休工程师,毫无文学修养之拙笔可以形容的。
年少时急欲振翅高飞,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那毕业纪念册上“海阔天空任您翔”的祝福语还依稀在眼前,这会儿就已七老八十啦。现在的感觉是,岁月无情,日子过得飞快,眼看这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这针线包),在身后都将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不就是俗语说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嘛!
但这看似平凡的军用针线包,或许至少能传给我的下一代吧,因为我的小儿子(达儿)热衷于收藏军用品(他是将军爷爷之崇拜者),手边已有不少古董级的军械(包括一支早年抗日战场上使用过的“汉阳造88型”步枪),甚至于我的那把美制M1卡宾枪(我服兵役时的随身武器)也是十多年前他送给我的耶诞礼物之一。
所以,说不定这针线包会给他的许多军用收藏品,来个“锦上添花”呢!
【谢行昌,2022年元月完稿于美国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