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洞河,盛产多种鱼,诸如油鱼、白条、红烧、鲶胡子、角角鱼、麻勾、色花、鳖〔团鱼〕、巴岩江、庵菜头、鳜鱼〔母猪壳〕……
我最喜欢抓的鱼是庵菜头和巴岩江。
庵菜头,个头不大、身体不滑,黄黄的、扁平扁平的,拖着一口的胡须,在河水里上下到处游着。每次只要遇见这种鱼,总会是“坛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
除此而外,就是抓巴岩江。巴岩江个头也不大,一般有小指头粗,最大的有老指母一般粗,身体长着黑色的长斑点,一群一群的。它们喜欢在乱石块成堆的浅水一带生活,在布满大碗口一般粗的石堆处,总能找到其踪影。
抓巴岩江,你得用事先编织好的竹籑,安放在布满钵钵大小的乱石堆上游。事先用脚把河床底刨平,让籑底与河底紧紧贴着放平,不留任何缝隙。用五六块石头装在籑里面,作伪装、打掩护,再用稍微沉一点的大石头压住籑上方。乱石堆要大致成一线,把旁边的石块拣开,鱼才不至于往那里窜。如果这一线乱石堆,哪里有缺石块的地方,你得找几块给补上。不然,鱼一旦走到这里,就会向旁边窜了。然后,就从几尺或丈把长的乱石块下游开始,慢慢把石块一块一块地拣开,巴岩江就会逆水游动。最后,所有这一线的乱石块都搬完,巴岩江就会顺着石块钻进竹籑里。这时,只要把竹籑一提,拣掉里面的石块,鱼就在籑底里,总会有好几条甚至十几条鱼。手一抓,就把鱼抓到巴篓里放着。
至于角角鱼,那只有用竿钓,或者用电击。电击,会使它感到全身发热,身体痉挛难受,它就会快速离开洞穴,把头部露出水面,像发疯一样,到处乱窜,用捞兜舀即可。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一点不假。波洞是个“鱼米之乡”。小时候,波洞河的鱼特别多。过河时也能踩到鱼,伸手到脚板底耐心一摸,就能抓到鱼。那时打鱼的工具落后,也不担心鱼会被抓绝。
一次,天快黑了,水营庵那里,有一块裸露河面的长条形石板处,我正在洗衣,发现石板下,有几尾一尺来长的角角鱼在晃动。我萌发了钓鱼的念头。回家稍作准备,第二天快黑时,提着挖的蚯蚓,带了几个捆好的钩子,如期而至。钩子穿了鱼饵,线一放,鱼很快吃钩。这种鱼,吃鱼饵特别哑,它会将鱼饵连同鱼钩以及几寸长的鱼线,全都吞到肚皮里去,扯又扯不出,它还叽叽的叫唤,又刺手。用力扯,往往会把鱼线鱼钩都弄断在肚皮里,害得你不能再钓鱼。被刺的手,恶痒恶痛的,怪难受。
我曾跟着四营长,在邱家院上面的河段抓过鱼。那里有浅水滩,洪水冲后,变成一口塘。我站在河坎上看,看他是怎么抓鱼的。他沉入水中,先把竹蓄笼拿去安放、堵住洞口,又用镰刀在河边割了几大抱草,把草拿去堵住蓄笼与洞口的空隙处,防止洞里的鱼跑出来。然后,割些辣蓼草,放石板上,双手举起大石头,用力磕。把草磕烂,好让草里的辣汁水和辣味尽快释放出来。然后把磕烂的草放进洞里。大约半小时以后,扒开草,取出蓄笼,先前洞里的鱼,全都进到里面。
蓄笼,或许要写成“须笼”。它不仅仅能装鱼,还有“倒须”。“须笼”的制作有两节,下节是专供装鱼的,较大较长;上节,则口大尾小,较短些。上下两节对接处,上节尾部竹篾能较紧地收缩聚在一起,是一个能活动的机关,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下滑,然后竹篾又会很快自我收缩聚拢。上部则用篾条锁住,让上下两节形成一个整体。鱼,只能进,不能退。鱼,一旦滑进去,就休想出来。就像进入诸葛摆下的“八卦阵”。有个典故叫“得鱼忘筌”。这“筌”,大约跟这里的“须笼”类似吧?现今一想,这方法倒也还科学,既能保证不会把鱼抓绝,又相当环保,值得大力效法提倡。
又一次,太阳快下山啦,我跟满叔到坪上钓鱼。地点就在原波洞桥桥基旧址处。旧址处,是一个小小的两岔河,河的右前右左方,有一口较大的泥塘。泥塘里鲶胡子和角角鱼特多。满叔拿了两竿,一根车竿、一根手竿。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水面,一闪一闪的,有些刺眼。甩动鱼竿鱼线,那小小的锡坨,轻轻的打在水面,迅速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那圈,一圈一圈的扩大扩散,不一会就消失了。手竿刚刚取下鱼,车竿又上钩。鱼拖着线,哗啦哗啦的乱跑乱窜,车竿上挽线的小圆轮不停地转。取鱼都取不快呢。后来天黑了,满叔送我几个鱼。提着用树条穿的鱼,打着光脚板,一路唱着歌回家。
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几十年来,沧海桑田,时过境迁。随着打鱼工具的飞速更新、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淡漠:上千伏的高压电触、鱼糖精的大量使用,一切有甲的、无甲的,大大小小的鱼,都会全体飘起,都会遭到灭顶之灾。如今波洞河鱼的种类,已大不如前。庵菜头大约已绝迹,麻勾也少见,团鱼更不见现身……过去以手竿垂钓的老人,有的早已老去,有的因年事过高,已不能垂钓。四营长已六十多岁,满叔也于2007年1月与世长辞,我已近花甲。但童年生活,至今记忆犹新。@*#
2018-11-23初稿
责任编辑:李婧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