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黄春明家吃饭
决定邀请陈芳明老师跟黄春明老师对谈之后,编辑来跟我报告对谈地点,说是想要在百果树红砖屋,但我说不要。
“去春明老师家。”
“咦..”编辑露出这家伙在说什么的表情,“是可以说去他家就去他家的吗?”
“让芳明老师和春明老师这对好友在家中闲聊,不是很有趣吗?”我说。
编辑去跟两位老师报告,也敲定去春明老师家的时间,来告诉我说没问题了,我就说我要吃炒米粉。
“还有排骨汤。”
“咦..”编辑陷入慌张之中,“是可以说要吃炒米粉人家就会炒给你吃的吗?”
“让芳明老师和春明老师一边吃饭一边聊文学,不是很亲切吗?”
戒慎恐惧的编辑只好又去跟春明老师报告,当然没问题,还可以拍老师做菜的样子,但因为稍微有点良心不安,我说:“跟春明老师说不要煮太多。”
我到春明老师家时,将近十人的工作人员已经被喂饱了,正分别在客厅与书房采访春明老师和师母。一看到我,春明老师从沙发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怎么变得那么瘦,快去吃饭快去吃饭。”然后帮我拿碗筷。吃饭前,我先去书房跟师母打招呼,她立刻走过来搂着我,“一直在说你怎么这么久没来,你要常来啊,快去吃饭快去吃饭。”然后拉着我到餐厅,让我坐好。
“我给你热汤,好不好?”
“不用啦,我这样喝就好。”
我自己添菜,一个人爱吃什么就挟什么,吃了两碗炒米粉,喝了三碗笋子和剥皮辣椒排骨汤,饭后去把碗洗一洗,一旁同事说我看起来就是一副坐在亲戚家饭桌吃饭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种融合感。后来芳明老师来了,就坐在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也是吃炒米粉和排骨汤,春明老师说:“人家留了大支的排骨给你喔。”那就是我留的啊!本来很想吃掉的。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几乎无所不包的范围,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什么访问题纲啦,才不管咧,这是春明老师惯有的说话方式,像是无穷无尽的故事宇宙连结。但我最喜欢的却不是那些故事,而是春明老师对这本新小说的感想,他为什么还要写小说呢?他可是黄春明,他出新小说是何等重要,是非得放进文学史的事,但归根究柢,他只说了:“像我们这么老的人了,不能只是消耗能源,也要对世界有所贡献,要能生产东西。”
我坐在地上,吃着苹果和樱桃,听他们讲到人类最终命运这样的话题,然后,我看到旁边一张矮桌旁的小书堆上,有一个传统的桌上型月历,在这一天的栏位里写着我的名字。并不是标记“联文采访”般的公事记录(要是我就会这样写),而是写着我的名字,“是聪威要来喔。”这样的感觉。虽然这么说有点厚脸皮,但那一刻我想起,如果我事先说了回老家的日子的话,父亲也总是会在那一天的日历上,写好我的名字。一回到家,便是准备吃饭了。
AGENDA
所有人都知道,采访黄春明老师不是容易的事(除了他是当代小说大师之外,他也不太容易听话!!),要同时做这专辑加上当月作家,令执行编辑羽轩感到压力沉重。这样等级的作家,难得做一次的话,通常是全面性的回顾其文学成就,但我不愿意流为单纯评论介绍文章集结,想要为这主题设想一个具有人味、生活感的情境,因此决定去他家吃饭兼访问拍摄,光看封面也知道,让穿着背心正在炒米粉的黄春明上场,以及“来去春明家吃饭”帅气直面的标题,直接呈现了这个主题的风格。亲切的师母一起受访,提供大量的老照片与手稿,侃侃而谈的往事,再加上陈芳明老师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这个专辑的成功,完全仰赖了两位台湾文学史人物的慷慨与包容,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本文摘自,联经出版社提供>
(网站专文)
责任编辑: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