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幕后操手(5)
沉鱼轩。
宇文修书一封,交予梦花烟:“夜海中我一剑,恐无命矣。信中所言乃其所述侯门先祖历史,派人将此信交予紫烟谷沈太常,他自会知晓如何做。”
“是。”梦花烟接信离去。
宇文起身,坐于竹椅之上,缓摇折扇。
秋高气爽,言笑晏晏,玲珑放着风筝,雪兔在一旁吃青草。宇文阖目,倒卧椅上,自在逍遥。少时,管家进门:“主人,门外有人送上一件木盒,说是主人一看便知。”宇文起身走近,打开木盒一看,原来是一封玉笏,静静躺卧于明黄丝绸之上,登时眉心紧皱,道:“那人可留下什么话?”
管家道:“那人说,萧山独秀峰,静候主人。”
“下去吧。”宇文一挥折扇,管家告退。
梦花烟吩咐已毕,转进屋内,见宇文伫立发呆,上前道:“主人……”宇文回身,望向窗外,道:“苏州的园子已盖好多日,你先带玲珑去吧。”
“主人你呢?”梦花烟担忧道。
宇文道:“处理完旧事,自会与你们会合。”
“是。”梦花烟退下,收拾细软,带着玲珑离开。
娇小背影,一步三顾,宇文不忍目送,负手低眉,阖目而叹。
杭州城外,萧山独秀,不见人马随从,皇甫遗世独立,只手扣剑:“你终于来了,让孤找得很辛苦。”
宇文单手持剑,缓步而来:“十年旧事,提之何益。”
皇甫道:“十年宿敌,终该了结。”
宇文负手道:“你乃一国之君,吾是一介草民,何苦相逼。”
“沉鱼轩主,凤榜主人,十年经营,坐稳江湖根基,让孤如何心安。”皇甫道。
宇文道:“不过王权盛威之下,蝼蚁也可偷生。”
皇甫道:“郭络罗逼宫政变,已教孤诛杀。”
宇文道:“终于大权独揽,坐稳王位。”
“可惜,最后一根芒刺在背,不得不除。”皇甫道。
宇文道:“十年前,萧世子留笏辞官,便已不在人世;寻仙问道,杳然出世。”
皇甫道:“但是孤却认为,人言可食;只有死人,终成其诺。”
“唉——”宇文叹了口气,道:“萧世子何德何能,令当今君上,总揽万里江山之人,忌惮若此。”
皇甫道:“既如此,死亦不枉矣。”
明知避无可避,宇文阖目而叹:“出招吧!”
梦花烟带着玉玲珑,坐于马车之内,向着苏州城奔去。便至郊外一处,荒无人烟,马车突然失控,无有定向,一阵狂奔。“啊——”玲珑登时吓哭,躲至梦花烟怀中。只听“喀喇”一声,马儿径自离去,车身翻倒于地。
梦花烟撑着马车,让玲珑先爬出去。甫见天日,玲珑惊呼一声。只见车夫横尸倒地,周遭已教人团团围住。其人皆异族打扮,手中兵器,奇形怪状。梦花烟勉力爬出,护在玲珑身前。玲珑心下好奇,探出脑袋来看。
“不留活口!”丁红鸩一挥狼牙棒,众人齐上。梦花烟大惊之际,忽然奔来一众人马,将二人围在垓心。梦花烟眼前一愣,江陵帮帮主喝道:“主人岂无准备,侯门之人受死!”何紫鸢阴笑一声道:“皇甫亲自追杀,宇文还有活路?江南尽归吾主之手,劝尔等休要顽抗,交出余孽,侯门重重有赏。”说罢,咯咯笑了起来,森然可怖。
梦花烟手心一颤,顺眼望下,只见玲珑眼神惊恐,泛着秋波:“他死了?”梦花烟握住玲珑之手,道:“主人武功盖世,神机妙算,怎会教一众蝼蚁得逞。玲珑……”话音未毕,玲珑一双大眼巴望着:“咱们回去,救救他吧。”
“唉。”梦花烟叹了口气,道:“回去只是添乱而已。”话音未落,喧嚣不已,呼喝不绝,两方已然交锋。
“玄毒。”梦花烟心道不妙,抱起玲珑,飞身而去。奔出一里,方才放下,喘着粗气。惊魂甫定,林中雪松之后,转出一个女子,红色头发,阴阳怪气,张着五只尖指,冷道:“来,送死吧。”
“快走。”梦花烟一掌轻拍其背,玲珑顿时飞出数米——花香弥漫,云烟迤逦,目不可视——梦花烟提着玲珑,飞身不见。仇红顶拨散浓雾,手指绕发,道:“想死在一起,本毒师怎能不成全。”嗖忽之间,红影一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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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独秀峰。
大战已过,草木皆殇。
“皇甫亦节,从来不是萧世子之敌人——”临终所言,萧世子殒身于地,黄沙裹尸,秋风悲泣。皇甫持剑伫立,抹掉嘴角朱红,心神松弛之际,突然掠过一丝落寞。黄沙散处,奔来一个小姑娘,肤胜白雪,眼如墨玉,看见皇甫,愣了一愣。再看地上倒卧之人,近前蹲下,把着一双小手,摇着地上之人:“喂,快起来,刚才有坏人。”宇文一动不动,仿若木雕。
“哈!”玲珑一拍小手,道:“做游戏,木头人……”一掌拍在宇文身上,咯咯道:“哈哈,你死啦……快起来,罚你做风筝,快起来……”连连叫唤数声,宇文面无表情,依旧不动。玲珑不解,摸摸脑袋,双手捉着宇文衣襟,使劲摇晃:“快起来,懒虫!”人,却是怎样也摇不醒了。
玲珑心下着急,抬眼望向一旁梦花烟,只见其左臂受伤,被晨风思搀扶,泣道:“主人——”珠泪决堤,不可逆转。步沙尘落于皇甫身前,一手持剑,一手握柄。晨风思眼神一凛,宝剑出鞘三寸。
“你别睡了,起来呀……起来呀……”玲珑连连呼唤,却不见其人醒来,登时“哇——”的一声大哭,心里空空,只余痛楚,默默然间,吐出一句话来:“原来,这就叫做失去……”
“玲珑。”晨风思眉心一皱。
玲珑伏地不起,清泪决堤,天落细雪,满目皆殇。
皇甫看着宇文身边之人,怔了一会儿,忽然袍袖一挥:“走。”
“王上,尸首不处理么?”步沙尘问道。
皇甫仿若失神,转身下山而去,林中侍卫皆出,随行护卫。
“玲珑。”梦花烟揽入怀中,二人同悲。晨风思掘土挖坟,立碑安葬宇文,不在话下。
“你二人今后有何打算?”晨风思道。
梦花烟抱着玲珑道:“皇甫虽走,还有侯门。”
晨风思微一沉吟,道:“也罢,反正我也在此,再送你们一程。”
“晨大侠为何去而复返?”梦花烟拭泪道。
晨风思叹了口气,望着宇文墓碑,道:“宿敌终战,来送朋友一程。”
梦花烟泪如雨下,晨风思皱眉道:“沉鱼轩已被侯门所夺,你们回不去了。”
“那怎么办?”梦花烟六神无主。
晨风思道:“先行寻得一处避难再说。”
“嗯。”梦花烟道,身形微晃,左臂渗出血来。晨风思接过玉玲珑,递给梦花烟一块白布:“你自己包扎。”
三人下山而去。
甫至山下,却见一人负手独立。
“谁人,报上名来!”梦花烟挡在前面。
那人一身黑衣,阴笑着转过身来,二人皆是一惊:“毒姥姥!”
毒姥姥一瘸一拐,走上前来,道:“尔等可曾料想得到,老身一身病骨头,竟然死不了,呵呵。”视线落在玲珑身上,伸出枯木手指,道:“这个娃儿不错,细皮嫩肉,待姥姥捉回去,炖了吃肉。”说话间,舔舔石头。
“啊!”玲珑本来趴在晨风思肩头,心如死灰,但闻其人恐吓,转头来看,登时吓得大哭。梦花烟双手接过,晨风思抽剑以应:“作恶,先问过吾之利剑!”
毒姥姥嘿嘿一笑,嗖忽口哨,林中冲出百十余人,将此三人团团围住。
晨风思见状,小声道:“我来掩护,你们趁机逃走。”梦花烟眼中噙泪,点了点头。四方战线收拢,晨风思仅向西边,杀出一条血路,梦花烟飞身而出,捉眼不及间,已在数米开外。“追!”毒姥姥一声令下,百人已去。晨风思但要拦阻,却被毒姥姥横刀在前,不可进步。
梦花烟抱着玉玲珑,一路狂奔,翻山越岭,便至嘉兴地界,再奔波无力,倒落地上,玲珑将其扶起,二人瞬间被侯门喽罗包围。“啊——”玲珑大骇,躲在梦花烟身后。但有喽罗持兵上前,梦花烟自腰间抽出软剑杀敌。
侯门众喽罗见其武功高强,遂不强攻,但在四方掠战,损耗梦花烟气力。不到半个时辰,梦花烟门户有缺,一人偷袭正中其背心。“侯门之人,当真卑鄙。”梦花烟额沁冷汗,环视周遭,无有生路,心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计上心头,回身俯视,抚着玲珑脸庞,纯真无暇,泣道:“玲珑,你要活下去!”说罢,纵力一撂,玲珑飞身战团之外。
梦花烟长喝一声,散尽一身功力,龙卷狂风,无人胆敢上前,四下欲逃之际,百十人皆被吸入旋风之中。突然,惊雷爆炸,烟花尽散,灰飞烟灭。玲珑稳稳落于地上,遥望远景,无人生还,大哭上前之际,余波袭来,登时被扬出数十米外,落于地上,身覆黄沙。
“咳、咳咳……”玲珑勉力起身,奔回其前,但见锦绣破碎,横尸满地,熟悉面孔,再不可复见。
形单影只,彷徨无助,江湖之大,无处可去。玲珑凭着记忆,沿着原路回返,走了一日一夜,双腿无力,眼中迷濛,恍惚之间,看见独秀峰屹立之处。拖步两个时辰,终到得宇文墓碑之前,再无力支撑,倒地痛哭。
不知多久,不知日夜。
“唉……”一人叹了口气,哽咽道:“想不到,我还是来晚了。”玲珑抬首,只见一人,身负瑶琴,抚着石碑,黯然神伤,登时捉住景阳袍袖,不肯放手。
景阳叹了口气,提步下山。
一个大人,一个小人,夕阳西下,独行江湖。
毒姥姥、晨风思激战数百回合,未见胜负。争胜之心,便现极端之战,内力加成十分,二人僵持半柱香功夫,各自虚耗不少,口耳溢血。
“姥姥前途远大,怎可就死?”毒姥姥心道。
“吾岂能客死他乡,妖妇可恶至极!”晨风思心道,大喝一声,虚耗真元,欲震开毒姥姥,岂料毒姥姥内力源源不绝,两相抗衡,终至极点,“轰隆”爆炸,犹如凤榜之象。二人立身之处,忽见凭空一道亮光,转出三只圆圈。
“夜明珠。”毒姥姥一摸胸口,早已不见。
“糟糕。”晨风思探入怀中,已然空空。
三颗夜明珠,交相辉映,越转越快,光际扩展,形如拱门,内里人影闪动,似有千军万马。“是……梦……”晨风思不可置信之间,但见其中走出一个熟悉面孔,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虽是女子,却有王者之风。其后一众随从,尽皆走出。
毒姥姥眼神一凛,提步一跃,抢下一颗夜明珠,夺路而逃,转眼不见。
“是……王……”晨风思不及叩拜,遭人击中,登时晕死在地。(本章完,全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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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