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方摊牌(4)
王庭。
孙严芳、铎克齐皆在,孙严芳跪地,禀报西山之事。皇甫闻之不解,眉心紧蹙:“曲正风但有三头六臂,令尔等铩羽而归!”孙严芳叩首:“臣万死,还请王上发兵,清剿叛军。”话音未落,纳兰上殿觐见:“不知王上急召,所谓何事?”余光瞥见孙严芳,扼腕将断。
皇甫挥袖道:“下去。”二人趋步离去,铎克齐不忘送上纳兰几个白眼。
皇甫道:“叛军一事,你不必再管,孤自有人选。”
“谁?”纳兰眼神一凛。
“出来吧。”皇甫道,侧门打开,走出一人,但见其目光呆滞,也不答话,对着皇甫下跪。
“玉林。”纳兰心下一惊。
皇甫断道:“玉林,便令你随哈尔奇前去,剿灭叛军。”
“是。”玉林起身离去,无视纳兰呼唤,仿若形痴。
“玉林怎会如此?”纳兰皱眉道。
皇甫道:“留其一命,已是仁至义尽。”话锋一转,道:“你去了西山?”
“已多久了?”纳兰眉心深锁,漠然道。
皇甫道:“三年前,宫廷教坊血案之后,镇压禁曲之前。”
“为何,要如此做?”纳兰挤出一句话。
皇甫叹息一声,步下龙椅,道:“可知,尔父缘何自尽?”纳兰心内一恸,扼腕欲断,道:“因臣不孝,藐视王令,私自逃婚,为铎克齐所逼,当场自尽而亡。”
皇甫道:“孤曾听闻,尔父曾留一封遗书与你。”
纳兰苦笑一声:“哈尔奇到底泄露了多少王府之事?”
“也是为你好啊。”皇甫道,“既是当场自尽,此前当未料得,缘何会写下遗书?”纳兰勉力道:“吾亦不知。”
“唉。”皇甫叹了口气,道:“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老王爷已知其有一死,无可避免,是以作下遗书与你。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顿了一顿,道:“然则,你不知道的是,究竟什么事情,竟能逼得老王爷自尽。”
“是。”纳兰道,“究竟什么秘密,能让爹亲以死相护。”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皇甫坐回王位,道:“西山万人坑。这个老王爷以性命守护的秘密,想不到竟要被其子揭穿了。”
“啊!”纳兰心神激荡,脚步踉跄,竟呕出一口血来。
皇甫叹息一声,道:“玉林围剿京郊叛军,结果如何,清晨便会有消息回传。你我在此静候佳音吧。”打开奏折,开始批改。
“是。”纳兰拱手道。
朱公公令小太监搬来座椅,纳兰落座其上,心神恍惚。
同一时间,武平王府,哈尔奇率大军团团围住。
“哈尔奇,你做什么?!”永延喝道。
哈尔奇面现赧色,不敢直视,拱手道:“奉王令,捉拿禁曲钦犯。”
永延喝道:“休得胡言!武平王府哪里来的禁曲钦犯?!”哈尔奇策马让开,身后落下一顶官轿,走出一人来,却是铎克齐。只见其人负手而立,喝道:“王令在此,永延速速让开!”永延喝道:“尚书大人,王爷进宫,不在府中。还请您明日再来吧!”
铎克齐冷笑一声,道:“明日?只怕人便跑了。”永延见势不妙,小声儿对旁边人道:“赶快通知福晋。”
“是。”其人领命而去。
铎克齐步步紧逼,永延寸步不让,王府门前一时僵持。
侍卫令侍女通传,得见宛月,报之其事,惊得宛月一身冷汗,连忙起身更衣。
王府门口。哈尔奇、铎克齐联手,押下永延,长驱直入芳雪斋。可怜昭雪沉梦惊醒,数刀架颈:“带走!”铎克齐喝道,立时便将其押入囚车。
“哈将军,你大义灭亲,做得很好。”铎克齐捋着胡子。
哈尔奇眉心一皱,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并非哈尔奇家族中人。”
“噢?”铎克齐眼神一凛:“愿闻其详。”哈尔奇略述改名之事。惊闻其是禁曲罪犯昭鹤亭之女,铎克齐走至囚车,捉起脸看,果不其然。登时心下大怒:“想来纳兰小子,竟然为一个罪犯之女,怠慢宛月,岂将老夫放在眼里。”喝道:“带走!”
囚车、官轿回转刑部。
哈尔奇但要打马,却听永延喝道:“哈尔奇,小心王爷回来,找你算账!”登时心下一惊,骑马快跑,众人见主帅离开,均追随撤离。永延见事不妙,起身之间,忽见宛月走出门外,神情紧张:“可是发生何事?”
永延跪地拱手:“回禀福晋,方才铎克齐大人来过。侧福晋被囚车押走了。”
“为何?”宛月道。
永延道:“其人信口雌黄,竟言侧福晋是禁曲罪人之后。”
“怎会如此?”宛月不可置信,突然裙摆被红缨拉住,只见其人跪地大哭:“福晋、求福晋救人……哎呀……”话未说完,便叫蓝缨踢开,倒在地上。
“你……”宛月欲扶起,手僵在半空,却收了回来,眉心紧蹙:“爹亲亲自上门抓人,想来其当有嫌疑。若然无罪,爹亲便会放人。”说罢,回身入府。身后哭求之声不绝于耳:“福晋、福晋……王爷不在府中,若知侧福晋无故被人带走,主母如何交代?”宛月捂住耳朵,便欲离开,奈何语声穿透手掌:“福晋,王爷向你要人,您待如何?!”宛月心下一惊,立然止步。
“福晋莫要听其胡言……”蓝缨道,见其犹豫,道:“她便是死了,正好肃清王府余毒,免得王爷再被其迷惑。”听闻此语,宛月心下大骇,手扶心口,心思:“便是真的坐实证据,岂不言武平王府出了罪犯,纳兰哥哥……唉。”转身之间,道:“既是主母,岂可不闻不问。备轿,尚书府。”
“小姐。”蓝缨一惊。“还不快去!”宛月微嗔。蓝缨劝之不及,依令行事。尚书府灯火通明,轿子直入府中。宛月落轿,径入中堂。管家见其深夜归来,心下一惊,道:“小姐怎会深夜回来?”
宛月道:“爹亲在哪里?”管家道:“刑部有急案,老爷还未回来。”宛月眉心一皱,转身道:“去刑部府衙。”话音未落,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妹妹既然来了,便随我回宫吧。”转身一看,竟是王后。
宛月一惊,行叩拜大礼,众人皆跪。揽月微微一笑,走至宛月身边,蓝缨心内一惊:“王后娘娘怎会与福晋一模一样,若非衣饰各异,看不出来是两个人呢。”揽月道:“外面四处叛党贼寇,妹妹还是随姐姐回宫,方得安全。”
宛月松开揽月之手:“惦念爹亲,便见之后,再入宫请罪。”
揽月眼光发寒,语声冰冷:“武平王还在宫中,等待小弟围剿京郊叛军捷报,你不想见他么?”听闻此言,宛月心内大惊,双膝发软:“难道……难道皇甫哥哥已知名册之事?”
“走吧。”揽月冷道,宛月别无选择,默默跟于其后。
软轿甚为华贵,内里坐着两个人。
宛月道:“姐姐为何会在尚书府?”
揽月道:“怕你做傻事,所以出来看看。”
宛月哽咽道:“日前姐姐身居冷宫,曾言希望见识外面自由世界。现下已在宫墙之外,为何不就此离开,从此天高海阔?”揽月心下一顿,道:“等你做了母亲,才会明白。”宛月面上一红,道:“姐姐那日,为何要对昭雪下毒?”
“你知道了?”揽月道。
“绿缨……死了……”宛月落下两滴眼泪,揽月冷笑一声:“还是那么心软,和小时候一样,难怪……”话头一顿。
“难怪什么?”宛月道。
揽月道:“难怪,事隔多年,有人还是念念不忘。”
“谁?”宛月道,揽月莞尔一笑,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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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昭雪暂押大牢,铎克齐连夜审讯。昭雪心思骇然,不言不语,一心求死。
铎克齐喝道:“漏网之鱼,白活了这许多时日,岂能教你占了便宜。”右手一挥,便有两个狱卒,拿了刑具:“听说姑娘会弹琴的,纤纤十指。这铁夹可是厉害,手指上套上一套,看你还能再弹。”昭雪大骇至极。
突然,顶上铁门打开,走下一人,对着铎克齐道:“大人,京郊叛军已捉到了。”
“噢?”铎克齐笑笑,道:“想不到,玉林此次办事,还真是干净利落。”说罢,起身离开,丢下一句话:“好好招呼着,别怠慢了。”
“是。”几个狱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铎克齐甫离开,几个狱卒哈哈大笑,昭雪眼神惊恐,只见一个狱卒,不知从何处翻出两坛酒,道:“长夜漫漫,咱也来乐呵乐呵。”几人便就着桌子,饮起酒来。但见眼前刑具,昭雪惊恐万分,眼泪不住而流,只怕出声儿引人注意,双手捂着嘴,支持两刻,终于无有气力,息了眼泪,放下颤抖双手,但见其上血迹,原来竟不知何时,嘴唇皆咬破。
那几个狱卒喝得起兴,划起拳来,呼喝不已,过了一个时辰,步履蹒跚,抄起刑具,向着昭雪而来。昭雪大骇已极,脑中空空,心跳已停。突然,只见几人一动不动,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但有一个老狱卒未倒下,近身前来,提起昭雪,竟似鸡雀一般,投入死牢。昭雪落在地上,惊得一窝老鼠,乱窜逃命,登时忍不住小声惊呼。
老狱卒小声儿道:“可是鹤亭书院的昭姑娘?”昭雪神识将无,茫然之间,点了点头。老狱卒一言不发,走出牢门,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个盘子,里面放着两个馒头。看着昭雪,叹了口气,蹲下身道:“吃吧。”
昭雪心中大骇,哪里还知道饿,眼神惊恐,注视其人。
老狱卒放下馒头,道:“小姑娘不要怕。老衙役我是昭先生的旧识,日前家里周转不开,儿子差点儿念不成书,多亏你爹他……唉,昭先生真是个好人。想不到鹤亭书院就这么没了,连你也没逃出升天,捉来这地狱般的地方……唉……老天爷不开眼哪!”说话间老泪纵横,吁叹不已。忽地,一人进了牢房,是个年轻衙役,昭雪一惊,打了个哆嗦。
那人道:“爹,咱们快出去吧。”老狱卒颤抖着站起来,道:“老爷们忙着审叛军,姑娘今夜不用担心,明天、明天……”说话间眼泪滚落,哽咽不已。
“明、明天怎样?”昭雪细声叹问。
老狱卒不再说话,呜呜哭着。年轻衙役叹了口气,道:“王上已经下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爹,走吧。” 儿子扶着父亲,走将出去。
“啊!”昭雪大惊,竟未想到人生如戏,性命将至尽头。暗黑冰冷之地牢,触目森然,昭雪扶墙欲起,忽地触到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幅枯骨,登时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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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