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夏,身在四川的吴宓准备到广州探访陈寅恪,陈寅恪写信叮嘱吴宓:“兄带米票每日七两似可供两餐用。”
1971年9月,一位中共公社干部得知林彪“叛逃”的消息,直叫嚷:“不发给你全国粮票,看你能跑到哪去。”
上个世纪50年代—90年代整整40年期间,粮票成了“吃饭的护照”。
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像,大陆人以往买东西除了货币之外,还需要一种盖上各类红章的票证。一个烧饼2两粮票、7分钱;一碗大米饭4两粮票、8分钱;一碗素汤面4两粮票、1角4分钱;一个面包4两粮票、1角7分钱。票证的品种五花八门,几乎有多少类商品就有多少类票证。其中仅粮票就有上万个品种,面值大到一张一万斤,小到一张半两。
最早的粮票:中共红军临时借谷证
1933年9月15日,中共苏维埃第13号通令规定,红军可以发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红军临时借谷证”,向当地政府、备荒粮仓、群众借军粮。这是中共最早的粮票发行文件。
借谷证多为毛边纸,红黑两色,单面印刷,幅面宽窄大小不一,最大的有32开书页那么大。面额最少的也有50斤,最多的1万斤。按落款分为毛版(毛泽东、林伯渠印)和张版(张闻天和陈潭秋印)两种。
中共红军主力“长征”前,100斤(一担)的借谷证就发行了52万多张,每张借谷证上都有一个6位数的编码。这种军用粮票在上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和“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中多次发行。粮票上的编码含义是否与借用数量有关,以及中共历史上到底发行了多少数量的这种借谷证,而又有多少债权人日后向中共兑现了借谷证,这些至今都是谜团,无从知晓。
我们可以从《金华日报》2005年4月27日的一篇报导里读出端倪:湖南汝城胡运海的祖父胡四德留下来三间老土坯房,胡运海在翻修时发现屋角的墙缝里有个銹迹斑斑的铁皮盒,里面竟有一张发了黄的字条,仔细辨认,“向胡四德借稻谷103担,生猪3头,约503市斤,鸡12只”,债务人写的是红军第三军团事务长叶祖令,债务发生时间是1934年冬。
中共市、县两级按现价折算向胡四德的唯一继承人胡运海归还1.5万元人民币。70年前借出的1万多斤粮食,70年后只还了1万多元。这恐怕还是中共最文明的一种借谷证券兑现方式。中共上世纪30年代“打土豪分田地”、抢地主浮财、绑架撕票,钱都不算啥,多少人冤死!翻开中共工农红军四方面军政治部《筹款须知》看看,无异于一本绑票手册与操作流程说明书。
粮票即是生死薄
1953年,中共对农产品进行统购统销,1955年粮食部发行全国通用粮食第一票,拉开了近半个世纪的票证经济。吃穿用等一切生活用品都要凭票定量购买。“吃饭要交粮票,穿衣需要布票,买辆自行车得有工业券。”
城镇基本生活用品每人每月20~30斤粮食、半斤或几两油、半斤或几两肉,每年13.6尺布,家家户户都凭户口供应本分栏记录、发给票证、配给到人。“大跃进”和大饥荒前后,物资尤为紧张,农民每天只吃3两左右的毛粮,一年只有1.7尺布。1965年,镇平县发行的油票最小面值仅为0.0055两,想像不了这需要何等精良的计称器才能称算的出来。
那个年代,穷乡僻壤饿死万人不算什么。中共说了,王府井大街上要死一个人那是政治问题!在首都街头,你看不到一具倒毙的饿殍,但人人都饿得发慌。每月每人肉食消费不到1两。中学生连洗碗水都要喝个精光,绝不让半粒油星浪费在碗里。大街上要饭可以要到5分钱,但绝不会有人给你1两粮票的。人们收藏粮票比收藏黄金还仔细,因丢失粮票而自杀的大有人在。
无票寸步难行,粮票即是生死薄。
北师大教授夫人的粮食经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何兹全回忆,大饥荒时代时,市面上鸡鸭鱼肉、禽蛋、油、蔬菜什么都没有了。何教授每月拿到32斤粮票,妻子是31斤。“灾害”期间要求减量,妻子减为28斤。
何教授的体重一下再瘦掉了近40斤,看上去又黑又瘦。有次他在路上竟然捡到了个白菜头,喜出望外,回到家赶紧用水泡上,后来居然长出芽来了,又生出叶子,儿子回家,就掐几片叶子给孩子煮汤喝。
学校领导知道了此事,把发芽的白菜头端到系里展览,并表扬说:“何先生家多会开动脑筋增加生产!”
何教授妻子是中学教师,她从中学买回一麻袋干菜叶子,里面品类可“丰富”了:头发、树叶、书页、烂棉花、线头、泥巴。她就用水泡,泡了二十多次还洗不出菜叶来。勉强洗好后,切碎,和上同样是半灰半泥的面粉,溶点盐巴,做成菜团子,蒸熟,大家还争着吃。为了减少消耗,学校的体育课一律停课。
60斤粮票娶个媳妇
1976年秋,天津某工农兵学员被分配在河北承德地委党校当教员,那时分配工作要办粮食关系转移,他的粮食定量由学生时的32斤变为29斤,他就问为什么,回答是:教员是脑力劳动,消耗少。他哭笑不得。
党校有个男教员,个子矮,其貌不扬,脸上还有麻子。娶了个媳妇却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比他还年轻十来岁。人们开玩笑:“你小子咋来的这艳福?”他得意地说:“全靠60斤粮票!”他原是部队复员人员,从农场里带回来60斤粮票,给了女方家,婚事就顺利办了。
200张工业券搅黄一桩婚姻
北京一位叫李大惠的小伙子,经人介绍,在王府井大街和一个钢铁学院(北京科技大学前身)年轻女老师相对象。
两人相伴着往商场里走,不知不觉,女友领着小李到了缝纫机柜台前,那时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是结婚必备三大件。姑娘驻足不前了,望着缝纫机欲言又止。小李问是怎么回事。姑娘说:“我打小就喜欢缝纫机,可这款缝纫机要200张工业券呢。”
李大惠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回家给你凑就是了。”姑娘脸上漾起了幸福的笑容,拉着小李的手攥得更紧了。
小李回家后和母亲说了凑工业券的事,没想到妈妈非常为难,说:“哪来的200张啊,20张都没有啊,将来你姐姐出嫁、你哥哥婚娶,哪样不需要工业券买东西啊。”
李大惠像是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妈妈爱莫能助。自此他再也没见女友。
粮票比货币还值钱
1970年3月的一天,女知青陈伶俐已经三天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哥哥陈定高当电工,上一个班和民工一样有半斤大米补贴,每月还有夜班补助粮票25斤,加上每月定量35斤,足够接济妹妹。
他看着憔悴的妹妹,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饼干,陈伶俐也顾不得姑娘家的斯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哥哥又拿出20斤粮票和5元钱给她。
陈伶俐央求哥哥说:“你还给1斤粮票吧,21斤粮票正好购30斤稻谷。”当时许多农村粮点以出售稻谷为主,每10斤稻谷折合7斤米,稻谷价每百斤只有9.5元,30斤稻谷2.85元。显然粮票比货币值钱得多。
陈伶俐把30斤稻谷挑到大队加工厂打成了米。回去后,她还了莲婶两钵米,并将糠送给了她,陈伶俐打算把债一并还清。莲婶说:“你下次还吧。”
对于哥哥和莲婶的扶危救助,陈伶俐终生难忘。
1971年清明节,知青向立群两天没有吃饭,他举步维艰,勉强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谢江大队初中同学刘少希处。
刘少希力气大、能吃苦,经常到深山老林捡柴卖,还给供销社挑担送货。由于副业收入多,他经常购点高价米填肚子。
见到将要被饥饿吞噬的向立群,刘少希赶紧拿出半袋炒米粉,和点热水和白糖,端给向立群。向立群眼神立刻发光,端着炒米粉,搅和几下,一古脑全吃光了。刘少希又从箱子里找出2个松花蛋给他吃了。
晚饭,刘少希找熟人买了斤把猪肉,好好地让向立群美餐了一顿,临走时刘少希将剩下的10斤粮票给了他。
早年,向立群父母就已亡,他捧着粮票,激动地说:“爹亲娘亲不如粮票亲!”(待续)
参考资料:
1. 张松青:“第二人民币”
2. 佘惊文 谢辉:粮票:40年的命根子
3. 高林立主编:票证故事
4. 杨盛贤:肉票、蛋票与凭票供应的年代
5. 洪荣昌:红军粮票那些鲜为人知的事
6. 文刃:方寸粮票:计划经济的历史见证
责任编辑:李婧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