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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惠林:“金融深化”的危机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2019年08月27日讯】进入二十一新世纪之后,贫富悬殊恶化的速度加快,一%对抗九九%的极端对比也早已浮上台面,而打着“公平正义”旗帜抗议的场面也是全球化的司空见惯。劳资对立、庶民对抗权贵的阶级斗争更成为政客们在选举时最好用、最有效的诉求,而期待强而有力的政府主持公道,利用政策工具来消弭这种现象,就是最标准的答案,尤其对低薪、买不起房的青壮年更具吸引力。不过,这可能是治丝益棻、甚至是通往地狱之路的“饮鸩止渴”做法,因为诊断错误、抓错了药。那么,症结究竟在哪呢?

“五鬼搬运”出笼

其实,早在“五鬼搬运法”这一名词出现时,就已抓到了病根,那是已故的蒋硕杰院士在一九八二年七月十八至二十日,于《中央日报》发表的〈纾解工商业困境及恢复景气途径之商榷〉一文中提出的,蒋先生是这样写的:“假使有人既不从事生产或服务,又不肯以适当的代价向人告贷,而私自制造一批货币,拿到市场上来购买商品。就等于凭空将别人的生产成果攫夺一份去了一样。这不和窃盗行为一样吗?而这种窃盗行为是神秘而不露痕迹的。它能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而叫人失去财物。吾人不妨戏称之为‘五鬼搬运法’。”蒋先生又说:“但如果银行擅自增制新货币(此处新货币并不单指钞票、硬币而言,应包括银行活期支票存款在内)以之贷放借款人的话,那就等于银行帮助借款人施展‘五鬼搬运法’去搬运别人财物来供他们使用。”

蒋先生更直白的说,“五鬼搬运法就是金融赤字”,就是金融机构以各种方式将钱搬给少数有权有势富人。金融机构原本扮演“资金的桥梁”或“金融中介”角色,也就是右手接受民间的存款,左手再将这些存款贷放给从事“实质生产”的业者,而且要尽心尽力找到既有诚信又有能力,亦即生产力高的业者。就像二○○八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曼(P. Krugman)在二○○九年三月底发表于《纽约时报》的〈金融市场的魔法迷思〉一文中所说的:

“这种金融业是沈稳、甚至是无趣的企业。银行在便利存款者的地点设立,而用诸如两台免费的烤面包机吸引存款户,再用引来的钱提供贷款,情况就是这么的简单。”

这样子的金融体系不但无趣,规模也是小的,在二十世纪美国股市兴起的六○年代,金融和保险业合计也只占不到GDP的四%,而这种无聊、原始的金融体系却维系了在一个世代之间,使生活水平倍升的经济体。对照二○○八年金融海啸发生前夕,金融和保险业占GDP的八%,更有规模巨大的公司,而且吸引社会中头脑最好的人才,他们让金融世界光鲜亮丽,其背后的证券化过程,使贷款不再专属于借方,而是继续给其他人,这些人把贷款细切、分割,并把个人的债务整合成新资产,于是次级房贷、信用卡卡债、车贷等等都进入金融体系中,结果让风险倍增、金融体系弱化,终而惨遭崩解,进而危及各产业,祸延全人类。

金融产业角色错乱

不过,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啸的教训,并没让金融业走回正轨,且在衍生性金融继续创新下,金融业掌控的权力更大。《时代》和《金融时报》专栏作家拉娜・福洛荷(Rana Foroohar)在二○一六年出版的《大掠夺》(Makers and Takers),书中告诉我们,金融业掌控的权力大到不成比例,它代表七%的经济产值,但拿走了大约二五%的企业获利,而且只创造四%的工作,但它塑造政府官员、监管机构、执行长,甚至很多消费者的想法和心态的能力更为强大。二○○八年之后,行政部门的决策为金融业带来庞大利润,并造成房屋所有人、小公司、劳动者和消费者的损失。金融业已经成为经济成长的阻力,而不是催化剂,因为它的成长使得企业和整个经济社会都受到损害。

拉娜告诉我们,以“苹果”这家美国最大企业为首的大公司都偏向如何从“财务”工程,而不是从“传统(生产) ”工程来赚钱,热衷从事金融游戏,已采取华尔街的思维,开始运作得像银行,用大笔借来的现金,购买企业债券。苹果回购股票和发放股利,已经成为稀松平常的事,这个策略让公司的高阶主管和最大股东变得更富有,但长期下来经常扼杀了创新的能量,也削减了创造就业的机会,并慢慢侵蚀了它的竞争地位。

今天,在美国,是金融家在对企业发号施令,在金融市场创造财富已变成目的,而非把金融市场当成工具,以达成共享经济繁荣的目的。金融思维已在美国企业根深柢固,即使最大和最有前景的公司也开始运作得像银行。现在的美国企业只要搬动现金,就能比以前赚到更多钱,光是从单纯的金融活动,是交易、对冲买卖、税负优化和销售金融服务,就能产生比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时期差不多五倍的收入。我们的金融体系已无法对实体经济发挥作用,只对其本身产生功用。这是一种经济疾病,以“金融化”(financialization)这个名词来称呼,意味着华尔街和它的思维趋势,不仅渗透到金融业,更已渗透到各行各业。这种非常重视短期又高风险的想法,在二○○八年几乎翻覆了全球经济,现在还拉大了贫富差距,阻碍了经济成长。

“金融化”是经济疾病

“金融化”现象只在美国发生吗?当然也不是,它已成为另一种“全球化”。英国作家尼可拉斯・谢森(Nicholas Shaxson)出版的这本《金融诅咒》(The finance curse: How global finance is making us all poor)很直接明确用书名宣示,“金融化”不但是全球性,而且“全球金融化”已让全人类都趋向贫穷,甚至已经成为“金融诅咒”了!

谢森告诉我们,一九七○年代正式浮上台面的“金融化现象”,如今已缓慢、安静地不知不觉影响了你我,它经由金融(financial)、保险(insurance)、房地产(real estate)这三大火红产业,在规模与权力上的大幅扩张。同时,金融市场操作技巧、动机与思考模式进一步深入我们的经济、社会、甚至文化之中。他以Trainline这家企业为例,企业主制造小装置和链轮、找到疟疾的解药、贩售玩具或旅游行程、建构高效率的火车票售票平台,借此在经济体系中创造实际财富。但这群人越来越常受到鼓吹,要他们不再专注于提高生产力这种苦差事与实质的企业家精神,而是转向更容易获利,快速见效的财务工程,帮企业主赚更多钱。

半个世纪前,各界普遍相信经营企业的目标不只是赚钱,还要服务员工、社区与整体社会。过去几十年来,进入金融化时代,企业宗旨缩小到只剩下尽可能为股东与企业主创造财富。复杂的企业结构实际上是金融结构,架在真实、具实质功能的工作之上,用创新又复杂的方式把钱向上层输送。

“金融诅咒”蓄势待发

在金融化时代,企业主与他们的顾问,还有整体金融业,已从为经济体创造财富,转向利用金融技巧从经济体提取财富。当金融不再担当传统上服务社会并创造财富的角色,转而从经济体其他地方榨取财富,不但利润更高,金融业也因而获得庞大的政治权力、设定法令规章,甚至形塑整个社会以满足自身需求。结果就是经济成长放缓、贫富差距扩大、市场缺乏效率、公共服务受创、贪腐更严重,其他经济部门被掏空、民主和社会整体受害,“金融诅咒”就出现了。

如今,世界上诸多国家都已深陷于“金融诅咒”之中而不自知,仍然为了创造大笔的财富与飘渺的国家竞争力而诅咒自身。谢森在书中探访诸多国家的关键人物,并在各个避税天堂、企业、政府机关中逐步探索,并为我们揭开隐藏在其中的“诅咒”真相,它究竟如何发生?我们如何滋养了它?它将带来什么恐怖的未来?而我们又该如何挺身防范?

台湾是否也陷入“金融诅咒”黑洞?或该如何防范、化解?读这本书会让我们清楚、明白。盍不兴乎来?尤其有关政策制定者和年轻朋友更不可错过。

责任编辑:朱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