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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清明引(141) 东流水-浩然正气6

作者:云简

《 Mots sur la Politesse Chinoise 》插图 。(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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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浩然正气(6)

屈晨铭见了周清,便奔将过去,道:“孩子怎生如此傻?学得那钦犯私弹禁曲。”

想不到竟然惊动了翰林院大学士,周清满心惭愧,跪地道:“小人有罪,给翰林院蒙羞。”更想不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学士,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只见其握住周清之手,语重心长道:“你年纪尚轻,被那禁曲之人蛊惑心智,原当不该怪你。但是你自己去听便罢,何苦又叫了别人。我听闻那青楼女子已将你供出,你也快些坦白,戴罪立功,我便向铎大人求情。”说话间,看向身后刑部尚书铎克齐。

铎克齐道:“原本只要是涉禁曲一案,皆杀无赦。但看在屈大学士面子,只要供出所知禁曲之人,保证以后再也不弹,即可放人。”

屈晨铭转身向周清道:“听见了么?快些讲出来。”

周清一愣,竟想不到翰林院大学士,碍于朝廷威权,也是不分黑白之人,道:“屈大人,《满庭芳》 一曲,清韵无暇,如何便成了禁曲?”

屈晨铭道:“王上说它是禁曲,它便是禁曲。”

周清道:“王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吗?若王上说黑是白,难道黑就变成白了么?”屈晨铭也是一愣,微一沉吟,道:“对。王上说黑是白,那白便是黑。”此言一出,周清大失所望,呵呵冷笑道:“翰林院主持修编历代先贤著作,哪里有一句,是如此说的?”

屈晨铭面上挂不住,不说话了。铎克齐捋着胡子,心道:“想来让那屈晨铭过来,压一压这小子气势,想不到还是个硬骨头。”脱口道:“骨头再硬,还比得过钢筋铁索。屈大学士,你出去吧。”屈晨铭一听,心下一惊:“这是要逼供啊。”转向铎克齐道:“铎大人可知,刑不上大夫。”铎克齐嘿嘿一乐,道:“一个未入流的孔目,算得上什么大夫。”

屈晨铭道:“天下举子、士大夫、读书人,便是有什么错,自有儒家道统衡量,岂是拳脚、肉刑可以加身?如果滥用私刑,日后还有何人敢向朝廷进言。若朝臣皆唯唯诺诺、噤若寒蝉,如何辅圣治国?”

铎克齐面色一沉,道:“收起你们那套。治理暴民,拳头才是好用的。叫你来是让你说其招供,谁知也是个没用的。快快走开了,免得难看。”屈晨铭愤然大怒,起身离去。铎克齐斜睨周清一眼,道:“小子,便是你最后机会,再不招就大刑伺候。”

周清虽不言语,心内惴惴不安,惶恐万分。铎克齐甫出去,孙严芳便进来,道:“招是不招?”见人呆呆坐在地上,不言不语,遂向身后衙役道:“这里是大理寺,不好用刑,你去备囚车,入夜便将其押入刑部大牢,再来好好招呼。”孙严芳但要离开,忽听身后一个微弱声音:“你、你要我说什么?”

连番惊吓,周清心理早已崩溃,眼神空洞,道:“你要我说什么?”孙严芳见其终于服软,便令其将私弹禁曲之人,一一供述细节……

思绪转回堂上,纳兰已在审问徐屠户。

原来孙严芳将一众涉案者皆分开囚禁,施以威逼利诱,逼迫招供;如若缄口不言,便骗人说其他人已经招供,且将其出卖,众人或是恐惧、或是仇恨、或是有个台阶下,也未免人说自己没义气,为了保命,一个一个地招供画押。

此招屡试不爽,孙严芳洋洋得意之际,徐屠户已然招了,说完实情还不忘骂上两句禁曲,以示忠心。纳兰沉眉细思:“缘何那禁曲如此神通广大,玄毒可以解,瘟疫也能治?呵,当真是市井小民胡诌之事。”

突然,只见那徐屠户,被堂下一人扯住衣襟,厉声喝道:“好哇,林家二叔叫你来听曲,为得是得个好身子,可是让你来出卖的……”话未说完,便叫衙役拉至一旁,赏了两个嘴巴,搧得嘴角流下血来。

突如其来,徐屠户一时紧张,眼角出了泪,颤声道:“王林,你倒是好汉,先招了的!”王林吐出一口鲜血在地,和着两颗牙齿,怒视徐屠户:“我啥都没说……没……”衙役塞住一块破布,令其说不出话。

见其怒目圆睁,徐屠户愧疚已极,想来自己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教那酷吏给骗了,转念又一想,别人出卖是别人的事,缘何自己也要学,落下个背信弃义、出卖朋友的罪恶。

孙严芳道:“现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尔等私弹禁曲,实该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又拱手向纳兰道:“王爷,意下如何?”

纳兰道:“既然如此,王法如山,照办吧。”

此言一出,便有数十个衙役上来拉扯,要将林二、王林等人拉出斩首。周清目光呆滞,不知若何;徐屠户都如抖糠,跪地不起。突然,林二妻子高呼:“冤枉啊,大老爷!冤枉!”双手死死抱住林二,令其不得离开。

孙严芳道:“证据确凿,有何冤枉,拉下去斩。”衙役再要拉扯,忽听一声“慢!”纳兰道:“证据确凿,何人敢喊冤?”

林氏跪地泣道:“大老爷明鉴,我相公老实巴交,明白做人。别说杀人放火,就是别人送的东西,也不白受,定要重偿。现下不过是在家里弹奏曲子,因技艺娴熟,也请了街坊邻居来热闹,缘何当成犯人处斩?还请大老爷明鉴,我相公实是好人。”说罢,伏地不起。

纳兰道:“《满庭芳》 已是禁曲,此人藐视君威,理应处斩。”

林氏道:“我相公实是好人,若因此被杀,百姓岂不言朝廷黑白不分?”

“住口!大胆泼妇,竟敢藐视朝堂,来人给我打!”孙严芳厉声道。

林氏毫不畏惧,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我相公便是无罪冤死,老天爷看得清楚,岂不是朝廷之过?!”

“好大胆子,还愣着干什么,打……”孙严芳气急败坏。

纳兰提手制止,冷眼睥睨,道:“你这是要告官了?”

林氏道:“便是告到御驾之前,也要为夫申冤。”

纳兰道:“可知正是王上,下令《满庭芳》 为禁曲,私弹者斩。”

林氏道:“王上也令尔等滥用私刑,严刑逼供?”

孙严芳心底一颤,心想虽是给王上办差,但到底王法写得明白,滥用私刑者凌迟处死,若是哪天那皇甫小儿翻脸不认人,我倒是上哪儿说理去。念及至此,厉声喝道:“妖妇被禁曲蛊惑心神,即刻处死。”

此话一出,大理寺卿郑恕杰便又回头,只见书记官苦着一张脸,小声儿道:“大人,这朝廷律法,言怀有身孕者不得入狱、不得处死,这个如何记录?”

郑恕杰转了转眼珠,道:“便写林氏因其夫之事,惊吓至滑胎。”

“大人英明。”书记官即刻落笔。

惊堂木一拍,孙严芳一哆嗦,拱手补道:“王爷,意下如何?”纳兰喝道:“小民告官,须过钉板一刑,你若真有冤,可受得住?”孙严芳一听,饶是这小王爷机灵,那林氏身怀六甲,滚一滚便死了,更不用杀的,立时教人抬了钉板上来。

纳兰本欲吓上一吓,让那民妇知难而退,日后也不敢宣说。见其受用,便即退堂。忽听身后惨叫之声,回身视之,竟见那林氏伏在钉板之上,大呼三声“冤枉!”竟然不顾六甲之胎,钢钉过处,全身殷红斑斑,无不吃痛。

不觉之间,纳兰上前两步,怎生料到,竟能如此。林氏伏于地上,抬眼之间,一双哀乞眼神正对上纳兰。纳兰只觉心底一颤,头脑昏昏,耳边传来孙严芳厉声大喝:“反了,真是反了,快给我都杀了……”

堂下众人为其勇气激励,正气振奋,大声呼喝:“《满庭芳》 无罪!《满庭芳》 无罪!”众口一声,凛然无惧,正气浩然,荡荡乾坤。

“堵上,把他们嘴都堵上!”孙严芳气急败坏,全身发抖,连声呼喝。

众人仍被拉出斩首,纳兰之话竟成戏言。林氏万念俱灰,盯着纳兰庭芳,喝道:“阴司庭阎罗殿,等尔前来对质!”说罢,气绝而亡,目不可瞑。

一切看在眼里,纳兰心思翻涌不息:百姓当真有冤乎?本王当真误判乎?缘何舍父母肉身之躯,尽赴死穷殇之意?大骇之际,竟然头脑昏昏,晕将过去。哈尔奇大惊,连忙扶住执脉,又扶额头,只觉滚烫非常,心内大骇:“莫不是……疫病……”

“速速回府,请太医。”哈尔奇喝道,莫少飞领命而去。

孙严芳一惊,随即被铎克齐踹了一脚:“愣着干嘛?速去疫病营,请周津霖往武平王府。”孙严芳先是一怔,忽地想起纳兰原是铎克齐的女婿,便然飞速去请人。郑恕杰与身后那师爷,但见此状,皆是大惊,撩起袍子遮住口鼻,瞧着纳兰被哈尔奇背着离开,忽地头上挨了一个巴掌,定睛一看,铎克齐凶神恶煞:“做好文书,今晚呈御。”

“是……是是……”二人磕头如捣蒜,铎克齐负手而去。(本章完,全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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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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